1
原本將自己是定位在輔佐夏利的配角而已,但是在事情有了意外的發展之後,自己卻變成了冒險旅途中的主角。
下了台地之後,亞特魯一麵催馬東行,一麵在腦海中整理著這幾天所發生的事情。
與依舊存活的歐貝拉婆婆相遇後,夏利雖敞開心扉向自己訴說了過去發生在夏提那哈迪村的事,然而這種種的一切,現在卻又陷入一個更大的謎團之中。
對於暗殺教團與村子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關係,應該掌握著重要關鍵的歐貝拉婆婆,此刻卻像雲霧般消失了蹤影。
而擁有神秘力量的夏利,在婆婆將身上神力傳授給他之之後,也不知發生什麼異變,至今仍陷入昏迷狀態。
想要突破種種的謎團,目前除了直搗阿布達比所領導的暗殺教團,已別無他法。
從尋找暗殺教團的根據地、潛入內部探究他們的本質,一直到救出被擄走的蘇雅,這些事未來都將由自己一肩扛起。
——回顧這段期間以來的旅途,似乎從未順利過。
對於眼前的情勢,雖然感到有點憂心,但對堅強的亞特魯而言,也絕計不抱悲觀的看法。心中始終相信,如果堅持著信念,那麼總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到來。
既無過往的旅客,身旁又無談天的對象,一路上盡是枯燥無味的旅程。
不過若僅就旅途的狀況而言,今日可比昨天輕鬆了許多。
在橫越提格雷斯支流的過程中,既不用擔心喝水的問題,馬兒也能保持精神。
按歐貝拉婆婆的指示橫越第三條河川後,目標所在地的岩山似乎已在前方不遠處。
此時雖然直接向東前行,但無論怎麼樣走,最後都遇不上婆婆所指示的第四條支流。
原來第四條支流的河水早已幹涸。
因河水枯竭而裸露的河床,在烈日的照射下,床麵已出現龜裂現象。
幹涸的大地向前蔓延,再往前走去,已是一片渺無人煙的沙漠。
——難道又遇上沙漠了!
無垠的沙漠,在亞特魯的潛意識中,是痛苦與疲憊的代名詞。
所幸此時頭上的太陽已經向西方傾斜,最強的熱浪似乎也已過去,於是亞特魯朝著岩山的方向,向北邁進。
川流的痕跡已不複見,又是一片無盡的沙漠。為了完成使命,亞特魯也隻能盲目地在沙漠中前進。也不知過了多久,那麵垂直聳立,狀似屏風的岩山似乎已來到眼前。
亞特魯原本認為在岩山上應該建造有像是大本營之類的教團根據地,不過從此處望去,在岩山上似乎並沒有任何類似大本營之類的建築物。
——難道會在岩山的另外一側嗎?
要爬上如此高聳的岩山談何容易,在岩山的某個地方,應該可以找到像是秘密通道之類的通道吧!
距離傍晚雖仍有一段時間,但尋找教團根據地的事,看來也不是今天就能完成。
就在此時,座騎下的馬兒突然間變了樣。
它的腳步變得漸漸遲緩。回想起昨日在沙漠中的情景,亞特魯不禁眉頭深鎖。
「喂!拜托啦!再加點油!」
再怎麼催喚馬兒,它也不想再動了。
迫不得已,亞特魯隻好下馬。不過就在這一瞬間,馬兒突然向前奔逃而去。
「等一下!喂!你想幹嘛!」
馬兒剛才的疲憊,似乎是為了欺騙亞特魯而佯裝出來的,用盡全力疾奔而去。
亞特魯當然也拚了老命在其後方追趕著,不過卻跟不上拚盡全力奔逃而去的馬兒。眼看著馬兒的背影愈漸渺小,亞特魯也隻好放棄追趕。
這就是卓倫替自己準備的名馬嗎?隻有價錢,才與名馬同級吧!
「沒辦法!現在就算抱怨誰也都沒用了……」
或許是情緒上的原因,站在沙上的亞特魯,總覺得自己與岩山間的距離,一時之間突然增加了好幾倍。
沐浴在夕陽下,亞特魯步履蹣跚地走著。背負著從阿嘉那兒借來的長劍,現在就像是背負著屍體一般沉重。
先前交給泰蔻的水壺,由於並未帶在身邊,因此連口水都喝不得,亞特魯心中苦悶,卻也隻能在茫茫的沙漠中緩步前進。
狼狽地走著,亞特魯漸漸能夠理解馬兒逃跑的心情。就在此時,亞特魯絕望的心中突然燃起了一絲希望。
在熱氣飄蕩的地平線前方,可看見一片黑鴉鴉的東西,正成列地往岩山移動著。
亞特魯停下腳步,悄悄地偷看陣列移動的樣子。
看似黑蟻般的陣列,正朝著岩山山腳處的某個場所緩緩前進著。就像是進入蟻穴一般,先頭的陣列漸次地消失了蹤影。
亞特魯將陣列消失時的那一點牢牢地記在腦海中。
他相信那一片黑鴉鴉的東西,一定就是從外頭回到根據地的黑頭兵團。
「好!往那兒前進吧!」
在確定了目標地點後,亞特魯終於放下了心中那塊石頭,精神一振地再度開始走著。
2
還好能在日落前抵達,讓他可以在良好的視線下緊盯著岩壁上龜裂的痕跡前進。
沿著灰色岩壁前進抵達之際,不知從何處傳來了微弱的聲音。側耳傾聽,這個聲音似乎有著咚咚喀咚喀咚的規律,就如同演奏大鼓之類的打擊樂器一般。亞特魯確信這兒就是他們的大本營。
「就是這裏了!」
亞特魯篤定地告訴自己,並小心地前行,不久終於發現開鑿在岩壁上的入口,乍看之下像是天然洞穴入口的此處,是個十分寬大的通道,可讓人乘著馬匹寬裕地進出。
將身子藏在岩壁的邊緣,亞特魯窺探著洞中的狀況。
漫長的隧道,一直通往洞穴深處。那兒似乎點著微弱的燈光,在洞中微微地搖晃著。大鼓的聲響,在洞內產生共鳴,轟隆隆地朝洞外傳來。
亞特魯快速地將頭縮回,在發現洞中並無任何異狀之後,才又往洞中看去。
在亞特魯的視線範圍內,並沒有任何士兵的存在,於是將背靠在岩壁上,緩緩地朝深處邁進。越往洞內前進,就越察覺到地勢的傾斜,感覺上就好像是通往地底深處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在洞穴內突然出現了岔路。
由於不知這兩條路是通往何處,因此亞特魯隻好選擇鼓聲的來處前進。
或許是離鼓聲的來處越來越接近,此時除了能夠聽到轟隆隆的鼓聲之外,還可依稀聽見「嘔嗚嘔嗚」的人聲,就像是野獸咆哮般,此起彼落地響起。
由這種厚重的聲音來判斷,洞中的士兵應該為數不少。亞特魯戰戰兢兢地朝著發出聲音的處所前進著。
越向前行,路口就越寬闊,暗殺教團的地下聖團似乎已在前方不遠處。
在一個轉角後,眼前突然看到一幕幕簾,將前方的情景給遮蓋了住。在幕簾一端站著一名看守的士兵。不過這名士兵似乎沒有專心地看守,翻起幕簾的一角,偷偷地向幕簾內看著。口中似乎正應聲附和從地下聖團內傳來的咒文。
——這裏隻有一個人嗎?太好了!
亞特魯趁士兵不注意,一溜煙地鑽到他的背後。雙手握拳,朝著士兵頸椎處擊去。
遭到突如其來的攻擊,士兵還來不及反應就昏厥了過去。亞特魯趕忙將士兵的衣物套在自己身上。頭上也綁上士兵的黑色頭巾,讓自己看起來跟黑頭士兵沒什麼兩樣。
——太棒了!
事情竟然進展的如此順利,一路上根本沒碰到任何阻礙,這是亞特魯所意想不到的。
心中感到振奮,於是翻開了幕簾朝幕內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火紅。從所在的立足點往前延伸,是一個缽狀的斜坡地形。
一群人整齊劃一地排列在坡地上,正高聲念誦著咒文。
斜坡上的這些人,應該都是教團的信徒,身上穿著清一色白色的衣物。
斜坡的盡頭是一片平坦的平台,前方的階梯可通往位於更高處的祭壇。在高處祭壇上,站著一位壯漢,正背對著群眾站著。這個男子應該就是教團的司教。
將披風披在赤裸的身上,頭上戴著用牛的頭蓋骨與鹿角組合而成的頭冠。像是圓木般粗大的黝黑雙臂,一會兒張開,一會兒合上,口中發出像是猛獸狂吠般的巨大誦咒聲。
——他就是阿嘉太太和歐貝拉婆婆口中所說,十分可怕的阿布達比司教嗎?
擺放在司教麵前的巨型鐵鍋,用來自天井四角的鐵索吊起,鍋底燃著熊熊的烈火,鍋中的紅色液體因沸騰而不斷冒出氣泡,裏頭似乎正煮著什麼東西。在這個聖堂中充滿了腥臭味,那是一種令人作嘔的強烈異臭。鍋內的紅色液體,似乎就是貢品的血液。
從放置鐵鍋的處所再往上看去,有個設置在更高處的祭壇,在它的左右兩方各點著幾把火團,設置在火團前方的鼓,發出令人心神晃動的巨大聲響。
聖堂最深處,坐鎮著一尊全身黑色的巨大神像。
巨神用單膝跪立著,一隻手緊握著拳頭立在地麵上,另一手則稍稍彎曲,握著與地麵垂直的長劍。
——那就是邪神阿爾法塞德嗎……
神像的造型栩栩如生,就好像隨時都可能站起來活動一般。
禮拜儀式漸入佳境,人們的狂熱與興奮已達到極限,成員似乎都已進入瘋狂狀態。大鼓的節奏越來越快,人們口中所發出的咒文聲,最後都變成了哈、哈、哈的喘息聲。
司教從階梯走下,站在祭壇大鍋的正前方,此時信徒們,同時發出了歡呼聲。
司教瞼部與胸膛的肌膚都被烈日曬得焦黑。眉毛粗黑,雙眼炯炯有神,嘴唇肥厚,嘴巴有如鱷魚般大,在胸膛上,戴著好幾串用紅、綠、藍寶石與動物爪牙所串起的頭飾。
意識到似乎要開始發生什麼事的亞特魯,屏氣凝神地觀察著聖堂內的一動一靜。不久一位僅在腰部裹著粗布,與裸身無異的瘦弱男子,從祭壇側方被黑頭兵給押了出來。
或許是知道自己的下場,瘦弱的男子,一麵發出悲慘的喊叫聲,一麵用手腳掙紮地抵抗著。不過當阿布達比斜眼一看時,這個男子便當場暈厥過去,再也無法動彈。
阿布達比輕易地舉起這名男子,雙手上舉,將男子高高展示在信徒麵前。信徒們再次發出狂熱的歡呼聲。
在信徒的歡呼聲下,司教像是展示獵物般看著男子,不久走到身前燒得沸騰的鐵鍋,將男子丟入其中。
看到這幕情景,亞特魯不禁為之氣結。
胸中充滿了看到不該看的東西的嫌惡感覺。
——竟將一個活生生的人,丟入鍋中烹煮!這根本就是惡魔的儀式!
亞特魯拉上了幕簾,對於剛才所看到的情景仍餘悸猶存。
——不能在這兒枯等,必須在禮拜結束前,盡快找到蘇雅。
由於洞穴所有的信徒都集結在聖堂之內,因此在通路上並未與任何人相遇。
3
悄悄離開聖堂的亞特魯,回到地下通路,在各個叉路中尋找著囚禁蘇雅的場所。
一路上看到信徒們休息的宿舍,排列著桌椅的餐廳以及馬兒休息的馬廄等場所。避開在各個場所中士兵的眼線,亞特魯在猶如蟻穴的通道中,確認了各個場所的所在位置。
最後終於發現了像是牢房一般的場所。
在這兒要躲開士兵的視線是很困難的,亞特魯幹脆佯裝成同黨接近,留守牢房外的兩個士兵,以拳頭和腳讓他們同時倒下。
在昏暗的牢內前進,通路的左右兩方,各設置了數間打通岩壁所鑿成的監牢。
此處囚困在牢裏的幾乎都是青年或壯年男子。發現侵入而來的亞特魯,囚犯們紛紛跑向靠近通路的鐵牢旁,狀似求援似地向亞特魯喊叫著。
「等等,我現在就救你們。你們裏頭有誰會說羅門語的?」
在稍前一些的鐵牢內伸出了一隻手臂,有個會說羅門語的囚犯站了出來。
「你們為什麼被關在這兒呢?」
「他們打算把我們變成軍隊或奴隸。這群惡鬼攻擊附近的村莊,把村中的男人都擄了來,讓這一帶變成教團所屬的勢力範圍。他們的目的就是要以邪神阿爾法塞德的勢力來擊潰皮斯蘭教與帕爾沙帝國。」
這名男子的回答,正如亞特魯所猜測的一樣。
「二、三天前,是不是有個小女孩被帶到這來呢?」
簡單地向這名男子詢問後,
「啊!在最裏頭!」
這名男子彎曲著手腕向亞特魯指示著。
——太好了!蘇雅還平安!
亞特魯飛快地跑向通道的深處。
「蘇雅!亞特魯來救你了!」
亞特魯如此喚著,不久從某個牢房中伸出一隻小手揮動著。
蘇雅在牢裏,她仍舊平安無事地活著。
亞特魯趕忙跑進去,與牢房內側的蘇雅麵對著麵。
「亞特魯,亞特魯,亞特魯!」
蘇雅高興地連續呼喊著亞特魯的名字。
「夏利——?」
蘇雅似乎走向亞特魯詢問,她的兄長夏利為何沒有一起來救她。
亞特魯於是比手畫腳地將歐貝拉婆婆附在夏利身上,夏利昏倒的情況告訴了蘇雅。
蘇雅臉上帶著疑惑的表情,不過在亞特魯反複表演下,他似乎了解了亞特魯動作中的涵義。抬起了臉向亞特魯說道.
「畔多爾」
什麼意思?不過亞特魯已經沒有時間可以向蘇雅確認她話裏所代表的意思,牢房的入口處已經漸漸傳來了騷動聲。
轉頭一看,黑頭兵已絡繹不絕地朝著牢房深處跑來。
「蘇雅,我被發現了。抱歉,我一定會再回來救你的!」
亞特魯脫去黑衣,拔出長劍,一麵展開戰鬥,一麵朝向出口處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