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明離了二房自去,致德將大哥送出門去,回來怒瞪著周氏,正想發火,卻見周氏那副滾刀肉又準備和自己大吵的模樣,登時灰了心思,覺得跟這種混人生氣,實在也是無甚意思,便從鼻子裏冷哼兩聲,瞧都懶怠多瞧她一眼,自去書房安歇。
周氏卻覺得自己這主意打得好,就出頭認了扯謊又如何,他們也不敢把自己怎麼著麼?
心裏卻是認定了秀貞確實是在書房裏和周良臣調笑了,也不去問秀貞一句當日情形究竟如何。她一心想著為女兒打掩護,卻不知這溺愛到了後來卻害了閨女。
他們在廳中這一番分辯,秀貞在自己房中全不曉得,以至於將來釀成奇禍,雖然維明斷案無數,也未能將此禍事先覺察,以至日後空自嗟歎。
卻說那周大,自那日和俏人兒在書房中打情罵俏,眉來眼去,正是情動如火之時,卻被老左來驚散鴛鴦,又橫眉豎目眼帶風霜地斥責一番,便好一陣時日都不敢再到左家二房去,就怕遇到老左,須知老左可是連鄭國舅方丞相都弄倒了的人物,自己碰上了可不是隻有倒黴的份兒,因而暫且息了來左家勾搭的心思。
恰好兄弟周楚材傷已大好,可以重出江湖,兄弟二人又約著黃禦史家的兩個兒子,四人結成狐朋狗友,臭味相投,今兒去凝春院會姐兒,明兒去桃花樓聽小曲,日子過得倒是好不逍遙快活。
這一日正好四人同到凝春院,擺開大爺排場,叫了凝春院中四個頭名花魁娘子出來,這四個美人兒都是芳華正茂,美若天仙,名為春蝶,夏錦,秋紅,冬螺。
但見四嬌娘霓裳翠袖,蘭麝飄香,各著貼身小襖裙,蛾黃翠綠,紅金水白,正是裙拖六幅湘江水,鬢聳巫山一段雲。
這花魁娘子都是自小被調教過的,雖然是青樓出身,卻舉止優雅,神態婉約嫵媚,很有些大家女子的風采。
周良臣邊瞧邊心道,嗯,若跟我大表妹比起來,倒是表妹更潑辣些。
黃周四人都瞧著美人兒目不轉睛,甚至各人都暗暗挑中了一個準備夜裏作新郎的,正色授魂與之際,卻聽道丫環們上來報,左家兩位公子和王家兩位公子慕名而來,正要請四位花魁娘子相見哩。
黃周四人初先滿心不悅,覺得到嘴的肥肉被人搶了去,卻是周良臣眼珠一轉,撇嘴道,“怎麼左家公子也來這凝春院麼,咱們先藏起來,看看這些假正經的嘴臉。”
那三人一聽都道好,於是哥幾個便藏身在屏風後偷聽動靜,吩咐丫環們莫要聲張。
卻正是認得的熟人:左永正、桓楚卿和王禮乾。
王禮乾乃是大理寺卿王正芳的獨子,因黃王趙杜與左家政見相同,來往交好,所以子侄輩也互相結識,楚卿自來京城,永正就帶著他到各家去拜會過,時間一長,也同王禮乾相熟了,這王禮乾性子卻有些佻達,今日二月十二花朝節,聽說凝春院中有歌舞,便極力攛掇二人同遊,一道來開開眼界,見見世麵。
小年輕麼,總會對那傳說中的青樓有些隱約地好奇,因此這兩隻也就半推半就地鼓起勇氣跟來了。初一進來,但見院中各處亭台樓榭無不精致、庭院中繁花名木亦多、雅中有俗,靜中寓動,真不象是青樓,倒象是大戶人家的內院了。
等見了四位如花似玉的花魁娘子,三人都有些臉上臊得慌,落在座中隻知吃茶,永正楚卿都不說話,隻有王禮乾還能故作鎮定,與四位美嬌娘說上一兩句話。
忽然聽見屏風後哈哈大笑聲,三人驚起,正不知所措,卻見黃周四個轉了出來,這才略放了心,幾位公子互相見了禮,各自落座,寒喧幾句。
周良臣眼珠一轉,問道,“幾位兄弟怎麼想起來到凝春院的?”
你家老子老左不管的麼?
王禮乾道,“聽說周黃四位公子在凝春院結識美人兒,倚紅偎翠,吟詩作對,小弟特意邀了左桓兩位,來瞧個熱鬧,也欣賞一下四位兄弟的大作。”
黃大道:“三位兄弟來得正好,這幾位姑娘果然不愧是無雙佳人,見得一麵,真是三生有幸,我們正要寫詩讚誦美人兒,可巧兒兄弟們就來了。”
王禮乾笑道,“既是這般,請黃周四位落筆提句,也好讓我們幾個見識一下。”
他雖然沒見周大周二的詩句,卻是知道黃家二少的水平,故意促狹。
那周黃四人卻不覺得王禮乾話中有話,暗帶嘲諷,隻當自己才氣縱橫,引人景仰呢。
四位嬌娘也識得眉高眼低,忙上來磨墨送筆,鋪陳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