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如從樹葉上彈起來，毛頭知趣的爬上他的肩頭。法如的神念融進空氣中，改變著風的流動方向，於是他的身體就這麼輕飄飄的被風吹送到幾裏開外的香積峰上。峰頂依舊平坦，沒有樹木，隻有一片片的小草，點綴著朵朵或黃色或白色的小花。法如飄到香積寺的故址，落在地上。毛頭從法如的肩膀上竄下，在草叢裏打了個滾，然後瞪著小眼睛若有所思的看著法如。
一年多來，法如第一次回到這裏，17年的回憶紛至踏來，那個長胡子，長眉毛的麵容依舊清晰如昨。法如呆呆的在峰頂站著，到日頭西斜，到黑夜降臨，到日頭東升。清晨的水氣凝結在法如光光的頭上，化為數滴晶瑩的水珠。睡醒的毛頭，圍著法如吱吱的低叫。
用手擦了擦臉上的水氣，法如俯下身抱起毛頭，拍了拍粘在毛頭身上的草屑。轉身向東，迎著緩緩升起的太陽，大踏步離開了香積峰。
“師傅，徒兒也要去尋找自己的徒弟了。相信等找到合適的傳人，徒兒應該可以達到如來五階。”
太陽暖暖的照在法如身上，與法如的神念混為一體。金光和熱量包裹住法如和毛頭，一人一猴飄然東去。
當然，一心尋找慧根深種的徒弟的法如不會知道，一年前的搜尋仍在繼續。無數的修真者，無數的外務府侍衛，監察衛都在尋找他。一方期待獲得無上的功法以通天徹地，一方期待獲得強大的援助以一統六和。
法如在萬裏大山的外圍山腳降下身形，在河邊的一條道路上，輕飄飄的踏著落葉前行。隻見法如麵如冠玉，笑意如春，衣袖擺動，散發著寧靜祥和的出塵之氣，很有一番得道高僧的氣勢。隻是一身僧袍如縮了水一般，緊巴巴的貼在身上，露出半截胳膊，半截小腿。兩隻鞋子前麵各破了五個洞，十個腳趾不安分的伸出來，一路走來腳趾下沾滿了樹葉。善哉善哉，隻能稱上一個：細皮嫩肉的苦行僧。或者直接簡稱窮和尚。
毛頭竄到附近的樹上，在樹枝上攀爬跳躍，或前或後的跟在法如身邊。偶爾摘個樹上的野果啃咬，或者對著其他的鳥獸呲牙咧嘴。難得出這麼遠的門，雖然離開了自己熟悉的一畝三分地，但隻要有法如在身邊，毛頭可以不給其他鳥獸任何麵子。在法如的放縱之下，這隻聰明的，懂得狐假虎威的猴子顯得無比的囂張。
眼前一亮，法如已經走出了萬裏大山。
山腳下，起初緩緩的溪流已經擴展成一條蜿蜒的河流，像乳汁一樣，滋養的山腳這塊衝積平原上的人們。極目望去，遠處幾個小村落點綴在河流旁邊。春天正上河水上漲的時令，遠處寬寬的河道擠滿了水，幾個漁人舒展的身體撒網打漁，法如仿佛聽到婉轉的漁歌。村子裏升起嫋嫋的炊煙，看看已經接近中天的日頭，法如想到，現在應該是山外的人們做飯吃飯的時間了。
想到飯菜，法如吞咽了幾下口水。在山上，從記事開始，法如除了野果和玉佛手之類的珍奇藥材外，什麼也沒有吃過。修煉到如來二階後更是達到辟穀的程度，隻是為了品嚐野果的香甜味道才偶爾吃些果子。所以直到一年前，當神念探查到萬裏大山之外，看到無數的珍饈美味時，法如再一次深深將老僧一通腹誹。雖然沒有真正的品嚐到，但是在神念的感知下，法如將身體一次次的融入到酒菜的香味中。
啊，多種多樣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充滿糧食精華的美酒。這怎能是野果子就可以代替的。19年的荒野生活，在那一刻變得平淡幹澀，沒有任何味道。俗世的酒肉菜肴，令這位天才的古佛修士徹底的沉淪了。“炊煙起來了，美食還會遠麼？”法如無意識的念叨，感覺這句話前所未有的那麼飽含哲理。
“毛頭，扔掉你爪子裏那些破果子，咱們要開始吃不同的東西了。唔，珍饈佳肴，誰創造的這個詞，實在是無比的貼切。”毛頭吱吱兩聲，扔掉手中的野果，兩眼放光的跳到法如的肩上，嘴角垂下的涎水滴在法如破舊短小的僧袍上，添加了幾塊兒帶有野果糖分的黏黏的汙漬。
靠山屯坐落在清水河上遊，因背靠萬裏大山而得名。春夏交接，河水漸漲，萬裏大山特產的桂魚順著山上的流水一群一群的湧入清水河，正是打漁的好時節。山上有草藥、異果，水裏魚蝦成群，村邊綠油油的麥田，屯裏二十幾戶人家靠著清水河和萬裏大山豐富的資源，過的富足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