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繼續地下,如同一名怨婦,淚水永無止境。
我重新爬回了床,精疲力盡地躺在了床上,腰椎疼痛若折。
也許我真的老了,不似我想象中的年輕,所以我才打不過許邁這個真正的老男人。
更加蒼老的,是我的思維。它就像一座櫛風沐雨了數十年的老鍾,內部零件鏽跡斑斑,無論怎麼努力,都始終再走不動一秒。
許邁為何要深夜在香樟樹下挖掘呢?他為何要說我對“她”下了毒手呢,如何又最終認定我不是凶手,真凶乃是一隻老鼠呢?驚雷劈中了香樟樹,僅是一個偶然呢,還是真的存有天意?
所有的問題,我沉鈍的思緒,都解不開半絲半毫。
我唯一能夠想到的是,我之前在臥室裏聽到的“吱吱”聲,很有可能就是老鼠製造出來的。可是它當時在對誰“下毒手”呢?如果“她”是一個人的話,怎麼可能會對抗不過一隻老鼠呢?可如果“她”不是人,許邁又怎麼可能從那對紙人引申開“你喜歡這個老男人”呢?
思緒隻會越想越亂,就像一個緊箍咒,所有的疑問都是唐僧所念的咒語,讓頭越發地痛了起來。
於是我隻能拋開所有的一切,讓自己艱難地一路跋涉,潛行抵達到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也許是因為腰椎疼痛,於是分外地感覺到了床與棉被的綿軟;也許是因為夢裏可以貪歡,不必麵對陰暗的現實世界,總之,我一直沉溺於睡夢之中不願醒。
但總有一種聲音,如同一隻蟲子,與我的夢境一起長途跋涉,對著我的耳邊竊竊私語。最終,這隻蟲子召集來了它的大量同伴。它們一起聚集在我的耳邊,將低低私語彙成了鼎沸的人聲。
我醒了過來,掏了掏耳朵。私語的蟲子掉了一床,然後飛快地爬至地上,一直爬到了窗台,掉了下去。
我分辨清了,那些鼎沸的人聲來自窗外,香樟樹下。
窗簾被風吹得微微拂動,像是有人躲在後麵,招呼著我快來快來。
我順從地走到窗前,撩起窗簾,往下望去。
天依然陰沉得厲害,於是看起來也就分外地低,仿佛人稍微抬頭,就會撞破它,又流出涕淚來。
有一群人,天破了頭他們都無所謂,他們隻管打破頭地聚集在香樟樹下,竭力地伸長了脖子圍觀著。
他們目光的焦點,被兩名蹲在地上的法醫遮住了。
我第一直覺是與許邁昨晚的挖掘有關,頓時好奇心起,匆匆地洗漱了一下,急急忙忙地奔下了樓。
於是我也變成了圍觀者之一,與他們一樣,伸長了脖子,將目光投進法醫的動向裏。
我看到了一個深坑,應是許邁昨晚挖出的,坑裏,有幾片碎裂的棺材板,還有一具白骨。
被雨水衝刷過的白骨,白得耀眼,照得我心神迷離。
朱晴不是說,當年建房時,挖到的是一具血屍,百年不腐嗎,怎麼數年間,所有的血肉全都消解了?
真的是因為棺材被打破,血氣外泄的緣故嗎?
念及此,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棺材板。
棺材板貌似是紅木做的,十分厚實,曆經百年地下沉睡,雖有破損,卻並不嚴重。隻是在數塊棺材板的上邊,都有明顯的金屬器具磕碰出來的裂痕,可能是當日挖掘機及昨晚許邁鎬頭所破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