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時間,我的腰部以下的肢體,全都喪失了力量,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許邁猙獰的麵孔,步步靠近。
原來死神不是用鐮刀收割生命的,而是用鎬頭將生命之樹連根拔起。
當命運不可抵擋之時,我能做的就是認命。所以我閉上雙眼,任其宰割。
然而,讓我活下去,卻是天意。
蒼天救了我。
就在鎬頭距離我的頭顱僅有1厘米的時候,一聲霹靂響起。
冬雷震震!
雷電交加!
雷電就從窗前掠過。巨大的火球,像一隻巨眼一樣,惡狠狠地看了屋裏一眼。
我相信,那一眼是對著許邁的。
雷電擊中了香樟樹的一邊。一股燒焦味被風鼓蕩了進來,跟著是一聲“嘩啦”巨響,將近1/3的樹冠剝落了下來,就像戰場上戰士被砍斷的手臂,在空中揮出最後的一絲力量。我聽到了樹枝砸碎玻璃的聲音,緊接著是一個女人的驚呼聲。
掉落的香樟樹枝應該是砸到了朱晴家的玻璃。
香樟樹枝還砸在了許邁的腦袋上。我聽到他哀嚎了一聲,扔掉鎬頭,撲向了窗戶,望著窗外的香樟樹,身體如被風吹雨打的香樟樹葉一般,抖個不停。
我相信,這個響雷是衝著香樟樹、衝著凶靈而來。也許在剛才一刻,凶靈已被消滅。
或許許邁的身體裏,亦埋藏了一個凶靈,被剛才的那個霹靂,震得魂飛魄散。
我扶著腰,艱難地站了起來。被鎬頭衝擊得四分五裂的靈魂,亦漸漸複原。
受驚雷震嚇的,除了許邁,似乎還有一隻碩鼠。
它慌不擇路地從臥室裏衝了出來,甚至撞到了徐邁的腳。
老鼠的身上,應該是帶著凶疫。
我看到許邁的臉瞬間扭曲了起來,雙目圓睜,嘴角淌血,尖銳地怒嚎了一聲,隨後瘋狂地開始追逐起老鼠。
人捉老鼠的遊戲可以這般慘烈。
沙發被掀翻了,冰箱被移位了,茶幾上的水杯、紙巾筒等全部都被當做了武器,射向老鼠。
驚惶逃竄的老鼠,最終還是難於逃脫許邁的魔爪。
我看到了終生難忘的一幕:許邁死死地攥住老鼠,目露凶光,猛然張開嘴,一口咬住了老鼠的腦袋,硬生生地將它扯了下來,含毛茹血地在嘴裏大嚼了起來——如此他還不解恨,將老鼠的殘屍在地上又摔又踩,直至其變成了一堆肉泥。
我的胃裏翻江倒海了起來,彎下腰,拚命地幹嘔起來。
可以想象,剛才我若死在他的手上,老鼠的下場,就是我的命運。
我不知,許邁為何要將怒氣從我的身上遷移到了老鼠的頭上。
許邁自己作了解釋。他走到我麵前,對我說:“對不起,我剛才錯怪了你,請原諒。”說完,深深地一鞠躬。
我吐得沒有力氣來接受他的道歉,我隻能支撐起我的左手,虛弱地在空中揮了兩下。
如果我手裏握有一根旗杆的話,我不知道這個動作,到底是算作揮白旗投降呢,還是搖旗呐喊勝利。
一場風波就此結束,留下客廳一室的狼籍,以及窗外的燒焦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