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裏,我都縮在書房裏,拿了紙與筆,鉤鉤畫畫。思緒與筆尖流落出來的線條一樣,橫七豎八,找不到一個方向。
許邁出門了一趟,回來時,手裏提著一個麻袋,麻袋裏癟癟的,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窗外,烏雲欲來,壓在香樟樹的頭頂,像是一股妖氣。
古詩裏說:山雨欲來風滿樓。
風是雨的使者。在這裏,雨是黑暗的使者。
今天晚上應該會發生點什麼。
我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想。
冬天。雨夜。孤樓。血地。亂葬崗。香樟樹。吸血。
還有一個凶靈,和四個各懷心事的人。
一場雨,可以洗去世間的一場汙垢。
然而一場雨,也可以催生世間的許多齷齪破土而生。
依舊是我買菜、做飯、洗碗。
一頓飯,我和許邁都吃得極其緩慢,又極其沉默。
將近一個小時的吃飯世間裏,我們沒有說過一句話,常常是用筷子夾了菜,放入嘴中,卻忘了咀嚼。
食不甘味。味同嚼蠟。約莫如此。
洗過了碗,我拎起垃圾袋,去一樓倒垃圾。
路過203時,看見橘黃色的燈光躺在門縫裏,就像從前我在門外逗黑貓時,它從門縫裏伸出爪子並晃動一般。
黑貓……我的眼神微微有點濕潤。
也許是我的幻覺吧,我聽見203房裏傳來輕微的貓叫聲,隨即闔寂無聲。
那種感覺,就像是黑暗中,有人受到了驚嚇,剛想開口嚷出來,嘴巴卻被人捂住了。
我想起朱晴說過的話:這棟樓裏,養不了小動物,因為凶靈容不了它們的存在。
是啊,凶靈容不了小貓小狗幸福地纏繞於主人的腳下。因為它沒有了人性,更不用說去理解動物的情感。
站在黑暗中,扔完垃圾,我剛直起身,突然聽到大樓前邊傳來一陣的驚呼,緊接著是一個驚恐不安的女性聲音:“天哪,那是什麼東西呢?”
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好像是隻貓,又像是老鼠……”
“貓哪可能是那樣子的,老鼠有那麼大嗎?O,myGod,一定是怪物。”
這個時候,她們中的一人看見了站在黑暗中的我,頓時撕心裂肺般地尖叫了起來,隨即兩人拖拽著,邊跑邊哭,“鬼啊”的叫聲響徹整個夜空。
然而即便是如此尖銳的聲音,也都被香樟樹濃密的枝葉所吸收住了。
我隱約地聽到到,一牆之隔的血地裏,一個聲音傳了出來。很微弱的,卻又迅若閃電,從樹根瞬間抵達樹梢。
某個樹梢的盡頭,離404的窗戶,不過一尺多遠。
它是進去了我的屋子中嗎?在我離開的片刻之間。
它是奔著許邁而去的嗎?
我的心裏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如果說真有凶靈的話,那麼它頻頻出入404,是真的以許邁為目標,還是受許邁所召喚?
許邁才是凶靈的主人?
這可能嗎?
我想起了許邁早上說起的“是她把你送來的……”
“她”是我下意識的認定,也有可能是“它”。
如果是“它”,那麼將我送給許邁,真的是為了慰藉他的寂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