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打開臥室的門,我整個人僵立在了那裏。
眼前的景象就像一根細長的針,尖銳地戳入了我那尚未安定下來的心髒,將它一把戳爆。
沒有了心髒的我,就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四肢透不進半點力氣。
許邁看到了我的異樣,奇怪地問道:“你怎麼了呢?”
我喉結滾動著,卻連綴不成一句簡單的話。
許邁見狀,穿好衣服,起身下了床,走到門口。
他的第一反應也都愣住了。
有“人”把門給堵住了!
確切地說,是一男一女兩個紙人!
紙人,燒給死人的紙人!
它們本來應該在陰間或者冥紙店,如今卻成了我的“守門瘟神”!
它們是一種警告,還是一道催命符?
我渾身冰涼得成了一塊冰柱。
許邁的眼神亦迷離得三月的漓江煙雨。很顯然,他也無法將剛才的“旖ni”與現在的鬼魅相聯係在一起。
一對紙男女,是代指誰呢?
我和許邁麼?
許邁和她?
如果是後者,那麼豈不是前來“捉奸”?
天,我怎麼就這麼不清不白了呢?
我想起來了,紙人是從504“走”過來的!
當日裏,504老太太的女兒帶了紙燭和這對紙人在門口祭奠老人,在差不多燒完了冥紙之際,被我的出現驚嚇跑了,留下了紙燭和紙人在504門口。
缺少保潔員的大樓,也就無人清理這一對紙人夫妻。
如今它們走到了我的屋裏,是因為它們太寂寞了嗎?還是因為504門口的煞氣,令它們沒有靈魂的軀體也都承受不住,隻能落荒而逃?
不得而知。它們隻管拿空洞的眼神看著我。
我的眼神亦變得空蕩蕩的。所有的精氣,都已被紙人吸去。
許邁怔怔地看著紙人,習慣眯著的眼睛,越睜越大,直至變成了一片空白。
他直直地走了上前,伸手一把扯掉靠左邊的女紙人。
就在他的手撕開女紙人的一刹那,有火苗漾了出來。
紙人熊熊燃燒了起來,從女紙人開始,再蔓延至男紙人身上。
我看到紙人在烈焰中痛苦地扭曲著,無聲地呐喊著。
然而它們根本無力擺脫這樣烈火焚身的命運。於是它們化成了一堆灰。形銷骨毀。
風撩開窗簾,偷眼觀看。
青煙嫋嫋。灰飛煙滅。一切恍若一夢。
我尚是在夢中吧。否則我如何會在許邁的床上,又會一大清早地遇見紙人*呢?
莫非,這兩個紙人是練發瘋功的?
更讓我感覺怪異的是許邁的舉止:在紙人燃燒後之後,他跨過了一地的殘灰餘燼,走進了衛生間裏。腳步拖滯,舉止僵硬。
初時,我並未放在心上。我所有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紙人的來意之上。
等到最後一片灰都塵埃落定,我才緩過神來。
該將它們的“屍骸”收拾一下,入土為安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耳中一直飄著林黛玉的《葬花吟》:“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落花猶可一抔淨土掩*,而他年我呢?怕是與眼前的紙人一般,燒成灰,混入塵埃之中。
心懷悲涼,我默默地準備去衛生間取小畚鬥掃把及墩布,將客廳略事收拾。
衛生間裏,許邁蹲在地,開著淋浴的噴頭,嘴裏哼著歌,在洗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