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邁亦是前來看房的人之一。在我登出了尋租啟事之後的第三天,他過來了。
他衣著邋遢,頭發淩亂,眼窩深陷,瞳孔微微發散。他習慣眯起眼來看人。所以你幾乎看不到他的真實表情。
他也是我唯一不用下到小區門口接迎的人。他站在樓下,按了門禁對講,沒有多餘的話:“開門。我過來看房的。”
我開了門。他自己上樓了。
剛進門,他深深地抽動了一下鼻子,神情如同我夢中所見的、爬入我身體裏的那隻蒼蠅,臉上流露出滿意的神色,“你屋子裏帶有血腥氣。”
等到進了臥室,他的舉止更古怪。他跪在床前,用手輕輕地撫mo著床墊,仿佛那是他的妻子一般。“這上麵死過人。”他抬頭看著我,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很像抽搐。
我受不起他那樣的笑容,於是還給他一個同樣古怪的笑容,“是啊,死過人的。”
然後我們兩人相對而笑,就像一起發現了一個最有趣的秘密一樣。
他仰起頭來,轉望了一下房子,道:“屍體還在這個屋子裏。”
我的目光跟隨著他的視線走了一圈,道:“沒有啊,我看不見。”
“我看得見它。”他又深深翕動了一下鼻翼,“好懷念這股味道。”
“喜歡嗎?”我微笑著,彬彬有禮道:“喜歡的話,就住下來吧。房租我還可以給你減一點。”
他用手撫mo著地板,許久都不說話。
我靜靜地佇立在一旁,不去打擾他的決定。
窗外,樹影婆娑。一枝一葉都在揮舞著,似乎在高呼著:留下來吧,留下來吧。
香樟樹很喜歡他。我暗想。
可是香樟樹會有情感嗎?
唔,是住在香樟樹下麵的那個“人”吧。
良久,許邁站了起來,與我麵對麵,眼睛微眯:“我想要這臥室,可以嗎?”
臥室本來就是留給你的,我隻住書房的。所以我愉快地同意了。
“我是說,以後除非是我允許你進來,否則就你不要再進臥室半步。”
我為難道:“但陽台是在臥室這邊哪。不能進來,我怎麼晾曬衣服。”
許邁頷首道:“這個好辦,我回頭幫你在客廳外麵的牆壁上焊一個涼棚,你以後就在那裏晾衣服。”
見我猶豫不決中,許邁急道:“我泥水、電焊、水電什麼都會做,很快就會幫你搞好的。”
我想了想,說:“好。”
許邁笑了。
也許是今天的天氣太冷的緣故吧,我看著他的笑意,也有點冷。
我們正式地住在一起,當然了,與同居無關。
我又想起了“取暖”一詞。是的,許邁不過代替了黑貓而已。
黑貓哪裏去了呢?它還活著嗎?
活著的可能性太渺茫了。沒有什麼生物可以在慘遭剝皮之後活下來,何況是現在數九寒冬,它又沒有什麼食物。
對了,說起食物,我倒想起一事:這些天裏,我晚上吃剩的晚餐或者快餐,扔在桌子上,經常早上醒來發現少掉了許多。
我一直以為那是老鼠幹的,但真的會是老鼠嗎?
是屋裏真的另有其他“人”居住嗎?
我忽然很想去看那香樟樹,想挖開了之後是否真的可以找到一具被剝皮了之後的血屍。
但我也隻是想想而已。因為前天天氣微暖,我確實隱隱地嗅到了一絲的血腥氣。
血腥氣令人煩躁,挑逗著人體內邪惡的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