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抬出的腐屍(1 / 3)

夢裏七零八落,就像是一匹布,被貓扯得支離破碎。漸漸地,夢境清晰:漆黑的棺材緩緩地被放下,繩索很長很長,仿佛下的是十八層地獄。棺材終於落定。黃土鏟起,落下,砸在棺材上,“噗噗”作響,似含嗚咽之聲。

棺材裏,躺著一個人。這個人仿佛是……我。我不是躺在床上安靜地睡覺嗎,怎麼躺在棺材裏了呢?莫非他們要將我活埋?我忽地驚醒,猛烈地拍著棺材。回應我的,隻有不斷落下的黃土。棺材所承受的黃土越來越厚,棺材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我的力量越來越弱,最後隻能無力地用長長的指甲在棺材板上摳著,摳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就在我感到窒息之時,棺材板忽然被打開。一張臉竄到我的眼前。這是一張腐爛的臉,被黃土埋了很長時間,滴答著黃色的膿水,散發著屍臭的惡心味。他對我笑著,開口道:“你在叫我?”

一滴屍水掉入我的口中,讓我的胃翻江倒海了起來。

我猛地坐起,手撫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心口的惡心感,久久未能褪去。

門外,傳來貓爪撓門的聲音。它自己解開了繩索,然後入了我的夢?難怪夢中以指甲摳棺材板的一幕如此清晰。

我擦了一下嘴。嘴邊隱隱仍有腥臭的味道傳出。我皺了下眉,開門,打算去漱一下口,去除惡心感。

門外,黑貓見了我,低低地叫了一聲,分不出其中的情感。它的雙眼仍死死地盯著門後,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保持在緊張的狀態,然後,步步後退。

我沒有注意到黑貓的表現,我隻怔於時鍾上的時間——00:30。從我重新上chuang安眠到夢醒,前後隻用了10分鍾?

10分鍾,似乎隻是我睡著的前奏時間吧?

人的大腦隻有進入深度睡眠時,才可能做夢。而睡眠是由淺入深。從輕度睡眠到深度睡眠,一般需要兩個時辰。

於是,那個夢,更像是有人硬塞給我的,比如……黑貓。

我雙腳釘在了客廳,轉身去看黑貓。它退至我的腳邊,全身豎起的毛,漸漸地平伏。

我默然著,去衛生間,稍微洗漱了一番。

所有的困意、倦意都被水衝去。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點燃了一根香煙。黑貓蜷縮在我的身邊,舔著身上的毛,一如往常。

枯坐了大概半個時辰,我起身,熄滅了燈,準備進房。

黑貓驚起,飛奔至臥室前,堵在門口。

我憐愛地抱起它,往臥室走去。

就著路燈漏進的一點光芒,我依稀看到,黑貓的眼睛裏亮晶晶的,仿佛……絕望的眼淚。

貓也會流淚?

這個念頭我一閃而過。進屋後的我,很快被另外的不對勁所吸引:屋裏的空氣極其汙濁,類似於夢中棺材裏的空氣。

一個人居住的臥室,即便門窗緊閉,會有這樣的空氣嗎?

頭頂上傳來“沙沙沙”的聲音。是寵物奔跑拖動地板的聲音嗎?可為什麼我聽著那麼像黃沙潑在棺材板上的聲音呢?

難道我住的臥室,是一個巨大的棺材?

黑暗之中,似乎有一聲沉重的歎氣響起,在床頭的某個角落裏。

我全身的血液霎時一滯。我感覺到黑貓的身軀抖動了一下,緊接著,它掙脫了我的手,奔入黑暗中。

樹影和窗簾遮住了路燈的微弱光芒。在午夜的臥室裏,我什麼都看不到,無論是潛藏的危險,還是與黑暗融為一體的黒貓。

我沒有開燈,隻是打開了陽台的門。

有寒風呼嘯著進來,就像攻城成功的士兵,高呼著“搶錢、搶糧、搶女人”。

我的心幽微地動了一下,覺得我做錯了什麼事,但什麼都沒做,隻是退回到了床邊,上chuang,安睡。

黑貓消失了。而我竟然,漸漸地睡著了。

越睡越冷。仿佛有一個自冰窟裏撈起的人,緊貼著我睡,將它身上的寒意一點一點地滲進被子裏,注射進我的骨髓、血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