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從困惑中走出(下)(1 / 3)

二是各種學科互相滲透、互相連接和綜合、交叉、分化的趨勢,造成文藝新學科的興起。

長期以來,人們用矛盾論和實踐論,即辯證唯物主義認識論去研究文藝,後來用係統論、控製論、信息論、模糊數學等方法去研究文藝。新方法批評實踐的另一種途徑是借鑒西方批評模式形成的新學科,如文藝闡釋學、文藝符號學就是這樣形成的。還有一種途徑是拓寬加厚某些新興學科的探究,如司馬雲傑等人對文藝社會學的研究。

三是研究方法的更新,也是文藝新學科產生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一門新學科的興起,首先要有基本原理、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三種要素。這三種要素,隨著學科的綜合和分化,它們也在發生變化。這變化,便孕育了新學科的產生。這新學科的產生,從結構方式看,有的屬非交叉結構形式,如文藝學學科。另一種則是交叉結構型的,如電影社會學是電影學和社會學綜合交叉而成。除綜合交叉外,各種文藝學科還出現了由整體塊狀到分層和分枝的趨勢,如中國當代文學史這門學科。

第一,文藝新學科,其特點正在於一個“新”字。

它“新”在多義性的學科定義、多重疊的研究範圍、多樣化的研究方法、多成分的研究隊伍。

建立一門學科,首先要做的工作是對學科的性質作明確的介說。然而對文藝新學科來說,做起來困難較大。不是完全不能做,但做出來了以後很難得到公認。不少學科如果有十個研究者,那就差不多會出現十種不同的定義。拿有“老”新學科之稱的比較文學來說,美國著名的比較文學家烏爾裏奇?威士坦曾希望對比較文學的定義有明確的答案。他在《比較文學導論》中,要求研究者“對研究的範圍做出明確的規定”。他這一要求,雖然符合廣大讀者學習比較文學的願望,但很難實現。因為各國學者對比較文學還沒有一致的看法。據說,它的定義已多達200多種。“老”新學科是如此,80年代出現的新學科更是如此。以文藝美學為例,對“什麼是文藝美學”這個基本問題,各派研究者也有多種答案。有人認為,文藝美學是關於文學藝術的美學,它專門研究文藝的審美特征和審美規律。又有人說,文藝美學應是從美學角度去研究文藝的審美特質、文藝的審美規律的學科,它主要研究藝術的審美本質及其在現象形態上的體現。還有一種看法是,文藝美學也就是藝術哲學,也有人認為文藝美學是美學的應用科學,是美學原理在文藝研究中的應用和體現,等等。

文藝學科定義的多義性,除了由於新學科本身不成熟,其研究對象、研究方法和發展趨勢欠清晰外,還由於不少文藝新學科是各種學科互相滲透、交叉的產物。在滲透、交叉的過程中,無論是方向還是比例方麵都不大一致,再加上不同學科的研究者所取的角度不同,這樣便引起了學科定義的多義和歧義。如文藝經濟學,就發生過是姓“藝”還是姓“經”的爭論。再者,有些文藝新學科的定義難以界說,是由於研究者來自不同的國家和地區造成的。他們所持的立場、觀點、方法,均受其國家和地區的社會製度、文化意識、文化心理的影響,因而研究起來難免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像符號學,於1974年和1979年在米蘭和維也納召開過第一、二屆國際符號學會議,各國學者都承認符號學的存在,但研究起來,各國的側重點都不一樣,甚至所用的名詞術語也名同而實異。

第二,定義的不確定帶來文藝新學科的另一特征是研究對象的重疊性。

一般說來,傳統的文藝學科雖說研究內容有重疊之處,但畢竟不突出,而文藝新學科由於人們對它的定義沒有完全一致的看法,這就造成了它的研究範圍沒有明確的規定。首先在時間上,沒有明確的上限和下限。像《中國當代文學思潮史》,一般人認為上限為1949年7月,也有人認為“當代”的觀念應該改為粉碎“四人幫”以後,又有人指出應在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之後。還有人主張“當代”應從1942年《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算起,等等。至於下限更無法確定。因為今後仍是“當代”的延續。由於上下限無法精確地界說,所以研究起來時間界限難免與別的學科重疊。另一方麵,由於不少文藝新學科是各類學科綜合交叉的產物,這也勢必帶來研究內容的交叉和重疊。如技術美學,與生產美學、勞動美學、工業美學,在部分研究內容上均有相似之處。隻不過是一個以此為主,另一個以此為次罷了。

文藝新學科拓寬了人們的研究視野,那就必然引起研究方法的變革。這種變革帶來文藝新學科的第三個特征:研究方法從單一走向多樣化。

眾所周知,傳統的文藝學科,一般隻用一種研究方法,如在文藝學領域,長期使用的是社會學方法。而新的文藝學科,一種固定的研究方法很難容納它。像文藝心理學,除了用傳統的文藝研究方法外,還必須用心理學方法。文藝心理學方法論的基礎是哲學與自然科學,具體方法更多的是運用心理學的觀察法、實驗法、比較法、問卷法、模型法、統計法等。

如果不局限於某一門文藝新學科,而從總體上看文藝新學科,就更會感到文藝新學科研究方法的豐富多彩,撩人眼目。其中所運用的係統論、控製論、信息論、結構主義、符號學、未來學、管理學、傳播學、行為學、民俗學、心理學、語言學、倫理學、模糊數學等方法,均是傳統文藝學很少或沒有運用過的。

正如生物雜交會產生新的優勢一樣,各類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的交叉滲透,也促使文藝新學科隊伍多成分的組合。這種組合,給文藝新學科的研究帶來新氣象。這種新氣象,首先表現在研究隊伍的跨學科性上。如研究文藝思維學,不僅有文藝學家、思維學家參加,而且還有像錢學森這樣通才型的著名科學家參加。研究技術美學,不僅有美學家、藝術家參加,而且還有工程師、設計師、經濟學家、心理學家參加。其中有不少新學科並不是文藝家帶頭創立的,而是文藝圈外的行家在進行著辛勤的探索。他們投身於文藝學、美學研究,並和文藝理論家共同創造新學科,無疑給文藝新學科的建設帶來一股新活力。有些專業性較強的學科,如果光靠文藝理論家,是很難建立起來的。隻有雙方攜起手來,才能將文藝新學科建立在紮實牢固的基礎上。

文藝新學科帶頭人方麵,也體現了研究隊伍的多成分組合。文藝新學科的帶頭人,有不少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學者。如滕守堯自成體係的《審美心理描寫》,雖然還是經驗描述性的著作,但其對審美心理學的建設有突出貢獻。這些學者的論著,沒有凝固化的角度,思維空間呈廣闊狀態,均使人感受到一種活潑敏銳的精神風貌。

中年評論家的知識結構雖然與老評論家接近,但他們也易與青年學者溝通,他們能把一些新知識與有用的老觀點嫁接起來去研究文藝新學科。這是他們的優勢。

老一輩學者在文藝新學科建設中的作用也不容忽視。應該看到,不少文藝新學科,老一輩學者在1949年以前就做了許多鋪路工作。如文藝心理學的奠基者朱光潛,比較文學的先行者錢鍾書等。這些新學科在新時期“複活”後,他們仍在起著領路的作用。鍾惦棐、鄭雪來為建設電影學和電影美學所作出的成績十分突出。王朝聞對門類美學的建設,亦起到了帶頭作用。

由於許多文藝新學科還不成熟,不少正處於萌芽狀態,這就決定了文藝新學科論著缺乏權威性。不同觀點、主張並存,一起形成了文藝新學科建設的百家爭鳴局麵。80年代後期的文藝新學科研究正在向縱深方麵發展:1.對西方文藝新學科如文藝符號學、接受美學等作了許多介紹工作,也翻譯出版了不少有關這方麵的著作;2.已寫出了一批文藝新學科的專著和小冊子;3.在工具書方麵有了初步的成果,如林驤華、朱立元等主編的《文藝新學科新方法手冊》;4.文藝新學科研究趨向已從論壇向教壇轉化。

從文化史和文藝發展史的角度看,一門學科的形成和發展,一般具有以下幾種標誌:創辦本學科刊物、出版本學科的理論專著、成立本學科的學術研究團體、進入高等學校課堂。文藝新學科進入高等院校,正是它發展趨向成熟的一個標誌。北京大學等院校開了有關新學科的課程,有的院校還招了研究生,至於有關文藝新學科的學會以及討論會、講習班,也出現了一些。

文藝新學科的研究,也還存在著以下問題:1.有的研究者過分熱衷“基建籌備辦公室”這類機構的工作,愛好從異域不斷采辦新名詞、新術語的“磚料”,並毫不憐惜地拆毀原有的房基,致使新學科的建設失卻紮實的根基。2.有的論述文藝新學科的文章,生搬“三論”(係統論、控製論、信息論)和自然科學知識。在文風上,則有當年蘇東坡批評揚雄“以艱深文飾淺陋”的現象出現。有的人在引進西方論著時,自己還沒有很好地理解消化,就以其昏昏使人昭昭。3.從微觀上探索某一門新興學科的文章多,從宏觀上研究文藝新學科建設的文章少;忙於為文藝新學科畫藍圖的多,真正為文藝新學科建設紮實寫專著的少。

第五節 比較文學的複興

盡管嚴複、林紓等人對中外文學作過比較,但比較文學概念的正式提出,是在五四時期。魯迅、茅盾、周作人、吳宓、耿濟之等人在這一時期開展了中英、中法、中俄文學的比較研究,為我國的比較文學研究鋪平了道路。

30年代到40年代,是比較文學在中國從興起到發展的時期。這時期最重大的事件是比較文學作為一門學科,於20年代末、30年代初正式登上高等院校講壇。擔任清華大學外文係主任的吳宓,舉辦了“中西詩之比較”、“古希臘羅馬文學”等講座。1929年12月,英國劍橋大學文學係主任、語義派鼻祖瑞恰慈到清華大學開設了中國高校首次以“比較文學”為名的課程。這時期較重要的學者有範存忠、朱光潛、梁宗岱、錢鍾書、陳銓、聞一多、洛蝕文(王元化)等人。重要論著有陳銓的《中德文化研究》、錢鍾書的《談藝錄》、朱光潛的《詩論》、範存忠的《威廉?瓊斯爵士與中國文化》等,尤其應指出的是傅東華1937年翻譯出版的法國學派集大成者梵?第根的《比較文學》,首次介紹了外國比較文學的權威著作,為比較文學的深入開展提供了借鑒。

從50年代到70年代,由於受極左思潮的影響,比較文學被打成“資產階級學科”,甚至有人認為比較文學是“為帝國主義文化侵略張目”。在這種閉關鎖國的背景下,比較文學研究停滯不前。一直到十年動亂結束後,在對外開放政策指引下,比較文學學科才能在70年代末得到複興。

最先發表介紹比較文學學科的文章,是武漢的《外國文學研究》雜誌,但並沒有引起人們足夠的重視。到了80年代初,老一輩學者季羨林在上海發表了《漫談比較文學》、學術新秀趙毅衡在北京發表了《是建立比較文學學科的時候了》,這才為比較文學學科的複興起到了鳴鑼開道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