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特搞(1)(3 / 3)

約翰·穆勒說:專製使人們變成冷嘲。

我們卻天下太平,連冷嘲也沒有。我想:暴君的專製使人們變成冷嘲,愚民的專製使人們變成死相。大家漸漸死下去,而自己反以為衛道有效,這才漸近於正經的活人。(《忽然想到(五至六)》)

約翰·穆勒說:專製使人們變成冷嘲。

而他竟不知道共和使人們變成沉默。

(《小雜感》)

更何況,魯迅在回應對他的批判中闡釋他的革命觀,是:“再則他們,尤其是成仿吾先生,將革命使一般人理解為非常可怕的事,擺著一種極左傾的凶惡的麵貌,好似革命一到,一切非革命者就都得死,令人對革命隻抱著恐怖。其實革命是並非教人死而是教人活的。”(《上海文藝之一瞥》)魯迅的文化,魯迅的思想,魯迅的左翼文學思想,能夠導致“文化大革命”嗎?

誰是中國文化的“民族罪人”,捫心自問吧!

為了檢視魯迅和孔子這兩位我漢族偉大思想家的思想的根本特質,為了探查“弘揚傳統文化”的底細,我決心編寫這本書。我之所以敢於以《魯迅與孔子》為書名,是因為我發現,孔子的偉大,在掌握著人際關係中君臣、父子、夫婦的三個根本關係,在人際關係中定位人的社會地位,規範人的社會生活。孔子的這三種關係,是封閉性的,家長製的,服從性的,抹殺個性,扭曲人性的,甚至於達到“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男的隨意三妻四妾、休妻,而女性隻能“從一而終”、守寡,乃至殉夫的地步。

而魯迅的偉大在“立人”,為“立人”掌握著人一要生存並不是苟活,二要溫飽並不是奢侈,三要發展並不是放縱。在以人的每個個體的生存為本位,然後在人際關係中定位人的社會地位,社會生活,發展個性。而且,生存、溫飽和發展,是開放性的,有最廣闊的自主性的選擇空間,獨立的,平等的,最切合人性與人情;“不是苟活”,“不是奢侈”,“不是放縱”,才在更高的層次追求“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見《我們現在怎樣做父親》),追求“理想的人性”。

正是在人的“生存,溫飽,發展”這樣三個根本問題上,魯迅與孔子,有充分的可比性。而且,對於人的這三個根本問題的思考,思想,才是文化的根基;才顯示出思想的根本特質。

於是,我鬥膽幹了。

我要把資料一一呈現在讀者麵前,請讀者自己閱讀原資料,自己思索,自己判斷。研究問題不能從原則出發,從預設的原則出發,從自己的好惡出發;隻能從事實出發,從資料出發,公開全部資料最有利於和讀者交流。研究問題,搜集資料是第一步。資料是研究的基礎。資料越完備,研究的基礎越堅實。至少也得有充分的資料,否則,結論是靠不住的。

搜集好資料以後,是解讀資料,是發現資料之間的內在聯係。特別是像魯迅和孔子這樣的偉大思想家,沒有闡述他們思想的專門著作;他們的思想分散在單篇著作或語錄中。

我要請讀者審視我讀到的資料,鑒定我使用的資料的真偽,資料是否充足,有什麼缺失,我的結論是否從資料中引申出來,是否合乎事實,是否成立,是否可信,至少是否可作參考?

研究同一個問題,不同資料固然得出不同的結論;同一的資料,由於理解不同,也可以得出不同的結論。人非草木,對於自己研究的作者,著作,問題,是各各帶著自己的情感的。我酷愛魯迅,信奉魯迅。自知可能帶著情感的偏愛,思想的偏向,特別要請讀者來鑒定我的意見,我的研究結論。

我覺得如今年輕的讀者,閱讀《論語》

也許文字上會有很多困難,把專家的譯文編輯出來,有利於理解原文。我的感覺也許低估了當下的青年,特別是大學文科的學友們。經過近十年的“弘揚傳統文化”,“國學悄然在燕同興起”,國學院如雨後春筍在大學建立,兒童有誦讀經典的熱潮,壯年有量身定做的國學班,央視有《論語》

的心靈雞湯,連孔子將她們和“小人”——“小孩兒”——歸入“問題人物”的少女,也身穿不知道哪朝哪代的“國服”,在孔子像前跪拜而行“成年禮”了。我想,文言文的功力,也許高漲起來了,不用說一部《論語》,就是《尚書》、《易經》也不在話下了吧?不過,我記得魯迅的意見,他說:“清朝的考據家有人說過,‘明人好刻古書而古書亡’,因為他們妄行校改。我以為這之後,則清人纂修《四庫全書》而古書亡,因為他們變亂舊式,刪改原文;今人標點古書而古書亡,因為他們亂點一通,佛頭著糞:這是古書的水火兵蟲以外的三大厄。”

(《病後雜談之餘》)看當今報紙對於學術明星而又美女的開講《論語》的評點,似乎也有大講《論語》

而《論語》亡的危機似的呢?然而,我國還有數目嚇人的文盲,高中生據說還有“一怕文言文,二怕寫作文,三怕周樹人”的頭痛經,他們在“國學”的熱潮中,應試的偷閑時,如果有興趣翻翻這本書,還是需要《論語》的譯文做參考吧?

何況,就是專家學者,他們也並不完全一致,他們也常常各有各的解讀呢?

《魯迅和孔子》這個書名,似乎可以有兩種解釋,而又肯定會受到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