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別的辦法,看赫德森吧!我打開了影碟機,裏麵都是“豪斯號”射下的一些片段,赫德森的腦袋幾乎貼滿了整個鏡頭,他講的是一些海底的情況。這些圖象和聲音時斷時續,看來電波發射器的確有缺點,博德曾告訴我,這種電波發射器的有效發射範圍隻有四五公裏,難怪這次科學家們不惜多花幾百萬也要在“總統號”上安裝那兩萬多米長的光纜呢!
看著屏幕上一蹦一跳的赫德森,不知不覺我便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人的聲音把我驚醒,但那不是多蘿西的聲音。
“快醒醒艾比!”她喊道。
我爬了起來,本以為自己躺在沙發上,誰知睜開眼才發現沙發在我的頭上。
“多蘿西喝醉了!”說話的原來是莎莉。
我這才發現多蘿西在沙發上撲打著,還吐了一地,看樣子醉得已不省人事。
“噢,天呀,她怎麼喝了這麼多?”我把她扶起來說道。
莎莉衝我擺了擺手,道:“我在豪斯酒吧碰到她時,她就已經是這個樣子了。我看,你應該好好照顧她!”
我把多蘿西抱進臥室,給她漱了漱口,又擦了擦臉,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不再掙紮。
當我走回客廳時,莎莉正在看赫德森的錄像。
“謝謝你送她回來!”我說話的同時遞過去一杯飲料。
“不!艾比,說謝謝的人應該是我,”她轉過身來,低著頭接過了飲料,我想她肯定是哭了。
“赫德有你這樣的朋友真是太走運了,我不知該怎樣謝你,你給了我們希望……”這時她那淡紅而發亮的雙唇已貼近了我的臉龐,我聞到了她那帶著香味的氣息,她閉上雙眼,在我的嘴上輕吻了一下,我整個身體都為之顫抖了起來,就像觸電一樣,被別的女人親吻原來是這樣的。我真想把她摟住,然後瘋狂地吻她,然後……然後……別瞎想了,艾比,做夢也得分清時候吧!
莎莉擦掉眼淚道:“艾比,你有一個好妻子。多蘿西剛才一直呼喊著你的名字。你是她的全部,就像赫德是我的全部一樣,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都盼著你平安地歸來!”
兩天後我們坐飛機來到了目的地“明尼蘇達號”巡洋艦上,我的多蘿西被特許跟了過來。
“您好,艾比先生!”一個記者舉著話筒問我,“我們十分敬佩你的勇氣,首先請您談談對此次行動的一些看法,好嗎?”
“好的……是的……我……”盡管隻有一個記者,一台攝象機,但仍使我緊張的不得了,“我們已經準備好了,……事實上……”
“那麼,您有沒有想過如果不成功的話,您準備了什麼措施呢?”記者見我無法作答便幹脆換了個話題。
這記者太討厭了,真該死,他使我想起了我將要去幹什麼!我生氣了,我什麼也不怕:“沒關係,如果我也被困在了海底,大不了就從那裏遊上來罷了!”我感覺我的回答棒極了,艾比真是個天才,明年不如去好萊塢發展吧!
接下來,那記者又問了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這件事直到許多年後我才知道,原來這個記者是船上的一個士兵冒充的,我其實是被卷入了一場政治旋渦:如果成功,那就大肆宣傳;如果失敗,封鎖消息!
接下來的幾天,我做了幾次適應性下水練習後,那個我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終於就要發生了,因為天氣預報說這幾天要有暴風雨,所以明天早晨我就要出發了。天啊,我可是一個人去呀!我有些後悔了,我不該為了所謂的麵子而“享受”這一切,這本不是平凡的我所能麵對的事情。
我知道現在最要緊的是多學點兒東西,雖然這些東西不可能使我從那深深的海底遊上來。可惜我懂得的東西太少了,除了騎自行車時讓身子成流線形減小風的阻力和抄近路外,其他的一竅不通!
到了晚上,我正趴在船艙內仔細地看著海底地形圖,這個海溝雖然不長可是相當深,與其他海溝相比,這裏看上去更像是個大深坑,越往下越寬闊。要不是因為海底地震的話,它還真是不容易被發現。
“噢,親愛的,你在看什麼呢?”多蘿西來到了我的麵前問道,“我們到外麵吹吹風吧!”
來到甲板上,看到的是波濤滾滾的大海,也許暴風雨真的快來了,帶著腥味的空氣格外潮濕,令人感到寒冷。在船的最前頭就是放潛水器下水的地方,此時,這裏的工作人員還在燈光下排放著與潛水器連接的光纜,這些光纜的主要作用就是給潛水器提供能源以及方便快捷地與地麵人員聯係,它並不是很粗,但很長,足有兩萬八千米那麼長呢!
“艾比,在你的生活中,除了自行車你還喜歡什麼?”多蘿西依偎在我懷中問道。濕潤的海風吹拂著她的臉龐,在燈光的照耀下柔美無比。
我還喜歡什麼呢?去豪斯酒吧喝酒嗎?
“我……我也許會開間雜貨店什麼的,其實,我並不是太喜歡自行車,我總是想做些什麼,但總懶得去做,蹬自行車可以使我做什麼而又不至於去想該去做什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噢,親愛的,艾比就是你,你就是艾比,”她的臉上浮出了迷人的微笑,“這也正是我愛你的原因!”
“我的父親曾經對我的這種小市民思想極為惱火,但明天我就要去做一件能令他為我自豪的事情了!”我感慨道。
多蘿西握著我的手,道:“我也為你自豪!”
我們倆就這樣在甲板上不停地聊呀聊,能和美麗的妻子一吐心聲也不失為一件快事。
“艾比?”她問道。
“什麼?”
“深海的魚為什麼不會被海水壓扁?”
“親愛的,這個問題你算問對人了。”我自信地說道,因為博德在介紹深海知識的時候曾經告訴過我。他說,這就像深海中的罐頭盒,如果把空罐頭盒放在深海,那巨大的壓力會把它壓扁;而如果把罐頭盒裏裝滿水,那麼內外壓力就相等了,便不會被壓扁。
可具體是怎麼和魚聯係起來的,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隻好泄氣地回答道:“可能深海的魚本身就是扁的吧!”
清晨終於來臨了,當金黃色的太陽徐徐升起,我也即將出發了,此刻已沒有恐懼可言。望著潮濕的海麵,冰冷的天空,再見了,我親愛的人們。
當我的一隻腳踏進潛水器的時候,一個個往日片段飛入了腦中,有赫德森的哈哈大笑,有沙莉迷人的金發,有教練那冷峻的眼神,還有多蘿西……我望向遠處,雖然看不到她,但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某個角落為我祈禱。
隨著艙門關閉,我被活生生地關在了這該死的籠子裏,我真想大聲喊道“我不去了!”但很快便發現自己已經全身無力地癱在了座位上,什麼也喊不出來了。萬能的上帝呀,我就要見到您了!
隨著嗡嗡的響聲,我離開了生活的空間。屏幕上是深藍的海水和無數的氣泡。
“不要緊張,艾比,我們就在你的身旁。”是喬納那老家夥的聲音,“你是十分安全的,首先檢查一下儀器,看看有沒有異常。”
我倒盼著機器能出點兒什麼毛病,可不知為什麼,我好象什麼也記不得了,那些閃爍的儀器就像是午夜的霓虹燈,就算它真什麼異常恐怕我也看不出來了。
這是怎麼了,艾比?害怕了?失憶了?還是昨天晚上和多蘿西聊天一宿沒睡造成的呢?
我聽見話筒裏喬納在嘟囔些什麼,他大概生氣了。過了一會兒,一個熟悉的令人鼓舞的聲音傳了進來:“親愛的,你還好嗎?”
是多蘿西的聲音。人們都說愛情是偉大的,這話一點不假,聽到這聲音我的心裏一下子鎮靜了許多,“是的,我還好!”
“艾比,你要知道,我就在你的身邊,振作起來,好嗎?”
“我一直很好,真的!”這時,我已經好些了,我想反正都是個死,何必死的那麼窩囊呢?何況死不死還不一定呢!
打定注意,我便開始檢查起儀器來,在駕駛艙左側有一個雷達狀的裝置,它能通過立體聲納探測儀即時測量出海底的地形,另外也能幫助我找到赫德森;在正當中是儀表盤,那上麵顯示的是深度、速度、壓力和氧氣含量等數據;靠右側是控製器,來控製潛水器上升下降,另外還能移動,因為海底壓力太大,科學家們將渦輪機內置,通過良好的密封功能將渦輪機產生的動力帶動海水,用排水推進的方式移動,這種新的前進裝置被他們稱為噴水推進器;在靠右側的艙壁上還有一組被玻璃罩住的按鈕,博德告訴我這是一組十分重要的按鈕,第一個能將潛水器與光纜分離,第二個能將潛水器的浮力艙和駕駛艙分離,最後一個,就是冷凍艙的啟動按鈕。希望我這次用不到這幾個按鈕。
再看看顯示器上海中的情況,周圍是蔚藍一片。真倒黴,連隻為我送行的魚都沒有,真是鬱悶的旅行,我開始討厭大海了,當然更憎恨海底。
深度儀上顯示的是90米,這時水溫驟然下降,潛水器開始懸浮了,雖然我很希望它能停在這裏永遠不動,但顯然是白日做夢,在我放掉一些汽油後,潛水器便緩緩下降離開了這段“溫躍層”。
隨後,潛水器開始加快了下降速度,很快便到了180米深的“半陰影區”(太陽光所貫穿海水的最下層),海中一片灰黑顏色。這時,我仿佛聽到了“咚…咚…咚…”敲鼓的聲音,仔細一聽,原來是自己的心跳,噢!天啊!我竟然忘記了自己在害怕了。
當到了300米深的地方,所有的光線都消失了,周圍是漆黑一片,我感覺到自己已經跌進了無底深淵。我打開了燈,因為光纜直接把電送到潛水器上,因此我不必擔心能源不足。因為海中雜質太多,一般情況下隻能照到三米左右的地方,“總統號”上安裝的是“光電感應成像”係統,這套係統的光源能過濾海水中的雜質,將視野範圍提高到七八米左右。盡管如此,我還是感覺不到任何生命存在,死一般的寂靜。
現在的下潛速度是每秒1.5米,艙內是越來越寒冷。顯示器上的情況依舊是漆黑一片,那深邃的海底就像一張無形巨口要把我吞噬湮沒,再往下不知會有什麼等著我。親愛的赫德森,我來了!
時間像一道彩虹,美麗而短暫。孤舟上的勇士艾比慢慢睜開了雙眼,周圍亮光刺眼,這就是天堂嗎?這是哪兒?為什麼隻有我一個人?等等,讓我想想,我睡著了,我還在“總統號”裏。顯示器上還是漆黑一片,毫無生氣。再看看深淺儀,上帝呀,一萬六千米!我,我睡得太沉了!
“聽著,艾比,你是我的偶像!”聽筒裏傳來了喬納那令人討厭的聲音,“恐怕你是第一個睡著覺打破世界記錄的人!”
什麼記錄?我想起來了,赫德森是在一萬四千米左右出的事,以前的深海潛水記錄是一萬一千多米,而我此刻已經到了一萬六千多米,我成了世界上潛得最深的人了。
“為什麼你們不喚醒我?”我有些不高興的嘟囔道。
哪知聽筒裏傳來的是一陣陣笑聲?怎麼了,他們在嘲笑我嗎?艾比呀,早就跟你說了,昨晚要早點兒睡覺,你就是不聽!
“艾比,我們沒有辦法叫醒你!”喬納接著說,“不過,一切都很正常,你已經順利地下潛了3/4了!”
這麼說,我還得再往下走好幾千米嗎?那裏太深了!我的思緒很亂。親愛的上帝呀,雖然我沒有見過你,但這次你得幫我一把呀!
深度一萬九千九百米,下潛速度依然不變,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我還活著!按常理說,一到六七百米深的水下就會看到一些閃爍著磷光的浮遊生物出現,深海的魚類也有趨光性,可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到?要不是那些由推進器排出的氣泡,我倒更覺得自己是飄在太空裏!麵對這死一般的靜寂,我心裏憋悶的難受。
“艾比博士!”聽筒裏傳來了聲音,如果我沒猜錯,那是卡特博士的聲音,也隻有他才叫我“博士”,“再有十幾秒鍾你就到達深海兩萬米了,祝賀你!聲納傳回的數據顯示還有一千八百多米就要到底了!
就快要到底了,這時我突然意識到,一次壯舉就要在我——艾比手中誕生了,哈!等我上去,我就是大名鼎鼎的艾比了!
咦?顯示屏幕上出現了一些氣泡,它們是從海底冒上來的,在燈光的照射下五顏六色,十分美麗。
隨著潛水器的下潛,氣泡越來越多,更令人驚奇的是,上升的氣泡似乎衝開了海水中的雜質,使攝象機的視線更遠了,我可以一直看到二十米開外,在氣泡的輝映下海水顯得深沉而有質感,我仿佛置身於了一個巨大的時空隧道當中。可是,即使這樣,我還是沒有看到過任何一條魚和蝦米之類的東西!這裏到底是遠離塵世的迷失世界還是不得擅入的死亡墓地呢?
到了兩萬一千米的時候,雷達上顯示已經快到海底了,以防萬一,他們指揮我將潛水器的速度降到了每秒0.3米。周圍的氣泡太多了,多的幾乎擋住了所有的視線,它們好象在為這無窮無盡的大海輸送能量,我按照指示用采集器采集了一些氣泡,但需要回到地麵上才能弄清楚它們的成分。外麵的溫度是0攝氏度,這說明溫度沒有問題,底下不是火山之類的地形。
這時,話筒裏傳來了我的多蘿西的聲音,“艾比,告訴我你那裏怎麼樣?”
“美極了,親愛的,就像進入了童話世界!”
不一會兒,潛水器又下潛了一百多米深,雷達上顯示的海底越來越近了。
“快,艾比,在胸前劃個十字!我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多蘿西言道,“讓我們一起為你數數吧!”
“對,讓我們一起等候這一曆史時刻的到來!”不知是誰附和道。接著大家果然一起數了起來,“一百一十五、一百一十六、一百一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