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新聞業本身就是市場經濟向全世界開拓的產物。它的基本特征是在時間的機床上奔忙,而這恰恰深深根植於市場經濟。市場開拓的直接困難是距離的加大,於是出現了馬克思所說的情況:“資本借以流通的市場,構成資本空間流通道路的市場越擴大,資本同時也就越是力求在空間上更加擴大市場,力求用時間去更多地消滅空間。”這種資本的運動,表現在頻繁的商業通訊、不斷變化的交易所行情上,更廣泛地表現在新聞的世界性流通中。正是“用時間消滅空間”的衝動,刺激著各種傳播媒介的出現,加速著新聞的流通。馬克思認為,現代社會對時間的浪費是一種經濟犯罪,他在敘述蒙昧時代的生產時說:“野蠻人由於對時間的浪費漠不關心,還犯了一個嚴重的經濟上的罪行。例如,像泰羅所說的,他往往用整整一個月的時間來製造一支箭。”馬克思深切地懂得時間對市場經濟的意義,因而他對報紙性質的定義是:“報紙的一般性質——經常的戰鬥準備、對於急需報道的聳人聽聞的當前問題的熱情關心”。他主持報紙工作時,要求了解世界的“分針”運動。有一次,他對另一位刊物主編說:“您在哲學和神學新聞的中心,所以我很希望從您那裏聽到一些有關時局的消息。這裏固然可以看到時針的運動,但是卻看不到分針的運動。”這種“分針”意識,使他的報紙在時效方麵獨占鼇頭,遇到較重大的事件,就出版的增刊和號外,報紙電頭經常出現“某日晚10時”的字樣。他說:“時事性的文章,如果收到後不馬上發表,就會失去任何價值。”
現在,搶新聞的觀念已經被我們的新聞工作者接受了,但在實際的工作中,這種觀念卻相當淡漠。看一看我們的報紙和電視的《新聞聯播》,“前不久”、“最近”、“一年來”這些含糊的時間交代占一半以上,非事件性“新聞”依然居多數,甚至有的文章還用模糊論的科學總結使用含糊時間概念寫新聞的“經驗”。新聞時效觀念如此被怠慢,與我國經濟生產的緩慢結構水平和加入世界市場的程度有關,但也與對新聞時效觀念的認識有關。馬克思是站在世界資本流通的角度看待新聞時效的,理解了的東西才能更深刻地感覺它,因而在行動上才會有搶新聞的動力。我們現在對搶新聞,還僅僅視為一種技術性行為。沒有成為職業本能。“搶與壓”、“新聞,舊聞,不聞”這些政治鬥爭的手腕,對新聞報道來說,本來隻能用於極個別的例外,但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它成了新聞工作的通則。它在觀念上束縛了新聞工作者迅速適應現在的市場經濟的新形勢。
在市場經濟的今天,不要說經濟新聞,就是一個政治字眼的使用、一次重大交通事故,都聯係著經濟活動,牽動著越來越多的人的實際利益(例如越來越龐大的股民群),延誤或隱瞞剛剛發生的事實,意味著經濟上的重大損失。在這種新的形勢下,頭腦中確立馬克思講的“用時間消滅空間”的觀念,是十分必要的。
三、新聞消費
“報紙的性質、任務、作用”,這是一個我國新聞學講得已經令人倒胃口的話題。我們長期以來把報紙的性質、任務、作用歸結為“宣傳黨的路線、方針、政策”這樣一句話,並且毫不懷疑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全部觀點。的確,馬克思從事新聞工作,相當程度上是為了宣傳自己的學說,但對新聞業的考察是多方麵的,並沒有僅僅停留在這一點上。既然他意識到新聞業的形成與市場經濟的天然聯係,那麼他也從消費角度考察報紙。1861年,英國廢除了最後一項知識稅——紙張稅,於是廉價報紙得以大量出版,工人可以買得起報紙了。第二年,馬克思在《資本論》
手稿中即指出:“這裏有可能存在一些變化,例如,報紙就包括在英國城市工人的必要生活資料之內。”1880年,馬克思在他生前發表的最後一篇文章《工人調查表》中,設置的第24個問題調查工人“日用必需品”的價格,便包括“買報”這一項。他把報紙與啤酒、麵包、牛奶等工人的必要生活資料多次並提。這裏講的報紙,並不是工人階級的政治機關報,而是從階級屬性來說是“資產階級”的便士報。他從工人讀者對新聞的消費角度來考察報紙。報業的形成根植於市場經濟的發展,一旦形成一種傳播行業,人們對新聞的需求就不僅僅停留在直接現實的經濟利益上,就像藝術創造了欣賞藝術的大眾一樣,報業也創造了消費新聞的大眾。即使新聞對自己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通過了解新聞,人們可以感受到外部世界的存在、變化,感受到自己與外部世界的聯係,這是現代人的一種精神消費形式。因此,新聞在市場經濟條件下是一種商品,將按照商品流通的規則生產和消費。如果從生產者角度考察報紙,報上新聞的商品屬性也很明顯。馬克思把報紙作為他的精神產品的供應市場,他說:“我的出發點,自然是認為英國所有的報紙都是一種商店,隻要自己的‘商品’(指新聞通訊引者注)不被損壞,無論陳列在哪裏,都毫無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