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表於《新聞記者》1993年第3期。
今年是馬克思逝世110周年。在我國市場經濟迅速發展的大潮中,談論馬克思的新聞思想,也許不少人會感到與現實很遠。因為在革命戰爭年代,我們隻知道列寧有個“報紙是集體的組織者”的觀點,知道延安《解放日報》的“黨報四性”,不知道馬克思還有什麼比這些豐富得多的新聞思想;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裏,馬克思的新聞思想則納入已經被定型了的“馬列主義新聞學”的幾個教條中,人們不知道或回避了與當時的總體形勢不一樣的許多馬克思關於新聞事業的觀點。馬克思是在19世紀世界市場形成時期闡發他對新聞事業的認識的,這一背景和他曆史唯物主義的社會進化思想,決定了他的新聞思想的現代化特征。馬克思從未把他對新聞事業的認識局限在宣傳政黨的思想上,盡管他經常利用各種媒介傳播自己的觀點。他是偉大的思想家,思想深邃並帶有超前性,思考問題的視角高於那些被他善意嘲笑為具有“宣傳癖”的工人宣傳家。因此,在他身後110年的今天,研究他的新聞思想仍然能夠感受到強烈的現實感。在這裏,我僅就以下幾個方麵談談他的新聞思想對現時代的啟示。
一、新聞的世界市場
在馬克思和恩格斯創立曆史唯物主義的時候,世界市場是他們論證的大背景。他們意識到,正是在19世紀,大工業使世界取得了真正的現代意義,人類社會結束了互相隔絕的狀態,一切民族無不以某種方式同其他所有民族相互聯係。盡管當時的“世界”比現在小得多,但歐洲與世界各大洲的航路已經開通,電報開始使用。這些情況足以使眼光敏銳的馬克思和恩格斯描繪了以下世界的發展前景:“大工業創造了交通工具和現代的世界市場,……它首次開創了世界曆史,因為它使每個文明國家以及這些國家中的每一個人的需要的滿足都依賴於整個世界,因為它消滅了各國以往自然形成的閉關自守的狀態。”基於這種認識,馬克思提出了考察新聞流通現代化的標準:“造成以全人類互相依賴為基礎的世界交往”。
他和恩格斯首先用這個標準衡量一個人的精神財富,寫道:
一個人的“特性怎樣發展為多方麵的或是世界性的,它們超越地方的局限性還是仍然受地方局限性的拘束,……決定於世界交往的發展,決定於他和他所在的地區在這種交往中所處的地位”。從馬克思許多關於新聞工作的論述中,同樣可以清晰地看到“世界交往”這個內在標準。他曾經把《泰晤士報》作為現代的優秀報業組織與古代神話中的傳聞女神相類比;他寄希望於歐洲人和印度人的共同子孫創辦的自由報刊,認為這是複興印度的強有力的因素;他閱讀澳大利亞的報紙、中國的報紙,為遠在南非、美國的著名報紙撰寫新聞通訊,從不認為新聞的流通還有黨派或國界的限製;他確定一家新聞媒體的新聞流通中的地位,不在於它的黨派性,而是它的建立了多大的新聞市場。他和恩格斯的著作中提及的世界各國報刊多達1500種,其中提及最多的並不是工人報刊,而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報紙《泰晤士報》,約有1000次,盡管馬克思在許多時候並不喜歡這家保守的報紙。在創辦和指導工人報刊時,馬克思決不滿足於宣傳黨的思想,他有一種強烈的新聞市場意識,要求自己的報刊在新聞時效方麵和獨家新聞方麵能夠與各大報競爭,取得世界性聲譽。新聞的流通和其他精神產品的流通應當是世界的,而不能限於某個地方或某個小宗派的範圍,這是馬克思新聞思想的基本特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