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在一座山下住著一戶人家,姓王,男的叫王青山,老實厚道。他媳婦又靈又巧,心眼好,鄉親們都叫她巧嫂。他倆生了個姑娘叫蘭菊,十七歲了,大眼睛雙眼皮,圓臉蛋白裏透紅,大粗辮子搭到腳麵,長得非常俊俏。
這年大旱,種子下地三個月沒下一滴雨,到秋天顆粒不收。巧嫂家平常就省吃儉用,雖說積攢點糧食,一冬天就吃得差不多了。老兩口盤算,再省吃儉用,也吃不到耕種的時候,王青山犯了愁,就一個勁地抽煙。巧嫂說:“我到大姐那看看,向她借幾鬥包米,看著親戚的麵上也許是能行。”
巧嫂的大姐,住在錯草溝,離這二十多裏地。是方圓幾十裏出名的大糧戶,雇著十幾個夥計,種三四十畝地,還吃一百多石租子。她和巧嫂雖說是一母所生,但和巧嫂不一樣,她為人心狠手毒,尖酸刻薄,對夥計和佃戶恨不得敲骨吸髓。五十多歲的人還整天擦胭脂抹粉,穿紅掛綠,打扮得像個妖怪。人送外號花狐狸。這天巧嫂起大早就到錯草溝她大姐家去了,一直等到日頭落山才回來。
王青山問道:“怎麼樣?”巧嫂搖了搖頭,歎口氣說:“不行,大姐看好了咱閨女,要蘭菊給她兒子做媳婦,要是答應就給一石包米,不答應一粒也沒有。”蘭菊一聽就哭起來,說:“我餓死也不嫁給癩皮狗。”癩皮狗是花狐狸兒子的外號。這小子好吃懶做,喝酒耍錢不務正業,喝醉了酒,耍錢輸了就又哭又罵,見誰家有值錢的東西明拿暗偷,誰也不敢沾他的邊,所以給他起了個外號叫癩皮狗。巧嫂一見蘭菊哭得像個淚人,就勸她說:“你媽不糊塗,這門親事就是刀按脖子我也不能答應,看把你嚇的。”蘭菊一聽又笑了。巧嫂說:“沒借著糧咱們就多吃點山野菜,老天爺餓不死咱們。”陽坡地上的雪剛化完,巧嫂就領著蘭菊到山上挖小根菜、婆婆丁,好做菜團子吃。
有一天,日頭剛要落山,眼看就要黑天了。巧嫂和蘭菊挎著菜筐下山回家。剛走下山來,看見一個白頭發白胡子白眉毛老頭,破棉襖露著白棉花,骨瘦如柴,直挺挺地躺在道上。身邊放著個要飯的杏條筐。巧嫂心地善良,看那白胡子老頭怪可憐,就走過去問道:“老大爺,你怎麼了?”那白胡子老頭緊緊地閉著眼睛好像是沒聽見。巧嫂說:“八成是餓昏了。”說著放下挖菜的鍋鏟子,把白胡子老頭背起來,對蘭菊說:“把他的筐挎上。”蘭菊一拎白胡子老頭的筐,覺得沉甸甸的,隻見裏頭裝了些圓圓蛋子,也不知是些什麼東西。她一隻胳膊挎著白胡子老頭的筐,一隻胳膊挎著菜筐,跟在巧嫂後邊往家走。
到了家,巧嫂把白胡子老頭放在炕頭上,擦了一把頭上的汗,吩咐蘭菊:“快熬小米粥。”蘭菊說:“咱就那一捧小米了,不是打算給俺爹過生日……”巧嫂說:“救人要緊,你就熬吧。”小米粥熬好了,巧嫂用羹匙一口一口喂白胡子老頭。白胡子老頭吧嗒吧嗒咽著,一小鍋小米粥吃完了,還是不睜眼睛。這時候,王青山打柴回來了。巧嫂說:“這老人餓壞了,把雞殺了吧,燉湯……”蘭菊說:“媽,咱就這一隻雞,還指望著它下蛋換鹽呢。”王青山說:“小孩子家知道什麼,救人要緊。”說完出去就把雞給殺了,放到鍋裏燉雞湯。雞湯燉好了,巧嫂把雞湯盛到碗裏,一羹匙一羹匙地往白胡子老頭嘴裏喂,白胡子老頭才慢慢地睜開眼睛,說:“謝謝你們救了我的命。”說著話就天亮了。白胡子老頭站起來說:“我也沒有報答你們的,把這筐裏裝的圓蛋蛋給你們留下吧,你們把它種到地裏,等到青黃不接的時候挖出來吃,能救命。我得走了。”巧嫂和王青山一再留他多住幾天,白胡子老頭說什麼也不幹。巧嫂趕緊拿了兩個菜團子放在白胡子老頭的筐裏。全家人把白胡子老頭送到大門外,忽然刮起一狂風,那風刮得天昏地暗,飛沙走石,全家人一看那白胡子老頭已經無影無蹤了。巧嫂回到家裏,看白胡子老頭給留下的圓蛋蛋,一個個像雞蛋那麼大,光溜溜的不知是什麼玩意兒,她按著白胡子老頭的囑咐,領著蘭菊把圓蛋蛋都種到菜園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