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知道哪裏是我的歸宿
就像那不熄的火永不滿足
我拚命地燃燒自己,發光發熱
直到一切都成為光明,才算找到自己
——尼采
人類因為有的善惡的分別於是有了世界,因為有了世界於是有了自我意識,因為有了自我意識於是有了苦難。人類要超越苦難,就必須要超越自我意識,超越善惡的分別。沒有自我意識的我,就是無我的我,就是無限的我,就是無漏的我。
人的自我意識總是或隱或現地滲透著人的私欲。從《聖經》中我們可以看出,人類善惡分別之心的產生正是源於人的私欲。人類的始祖在混沌的伊甸園中,本來無憂無慮,自在快樂。然而,蛇對亞當和夏娃說:你們應該像上帝一樣全知全能。在蛇的誘惑下,亞當和夏娃偷吃了伊甸園的智慧果。智慧果,也就是知善惡果。人類於是有了善惡的分別,並根據人的善惡判斷建立起人的現實世界。我們可以從這裏得到一個暗示,人的善惡判斷是建立在人的一個潛在的私欲上:要像上帝一樣全知全能。更進一步說,人估根據自己的善惡判斷而建立起的現實世界,正是人的這個潛在私欲的滿足。人類相信自己可以像上帝一樣全知,人類對世界的種種知識就是一個例證。然而,所有的知識都是建立在分別之上。人先對世界有所分別,然後才有知識。在佛教中,這些分別的知識被理解為心靈對外境有所執著而著相。
人類通過對世界的觀照而獲得自我意識,人類對自我的種種執著和設計於是產生了“我相”。有了我相就必然會有人我的差別,於是他人之相(人相)產生了。我相和人相的產生也就是現實人生中的一切貴賤差別和階級的真正起源。有人我之分,就會有人我的比較,於是產生了凡俗之相(眾生相)和神聖之相(壽者相)。我、人、眾生、壽者四相,正是人類自我意識的種種執著,而這一切相,又都歸根於人的私欲。
一念動必有所象(相)
人類所有的意象(意相)都隱含著人對自我的執著。
人類所有的意識都滲透著潛在私欲的擴張。
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人有私欲自私,是人類有始以來的本性。人類因為自私而發展了人類自身。人的存在首先是有私欲的存在。人通過私欲的對象化而確立人自身的存在。早在人還是猿的時候,猿人便發展了領地的意識,這時的猿人稱為領地猿。猿人的領地意識直接演化為後來的人類社會。從領事館地到部落、到國家,這中間貫串著一個核心——人的占有欲。因為人是通過對世界的觀照來確立自我,因此,人必然要執著,要占有,要對世界作種種分別。從此,人類便陷進自我精心編織的牢籠中,永受輪回之苦。
然而,佛陀告訴人們,人所賴以存在的世界,並非是一個真實的世界,而是一個根據自我善惡判斷而設計的虛幻的世界。世界的本質是無形無相的,是無限的虛空,是不可言說的無。人類的自我意識將無限的虛空切割成一個有形的世界,著種種相,從而掩蓋了世界的本質實相。而世界的種種相,乃至法相,都是人類心靈的虛妄。
我們所說的世界,就是客觀世界。而客觀世界並不是世界的全質實相,而是人的觀念的世界。客觀是觀,是觀念的範疇。客觀不等於客體,更不等於本體。客觀世界是一切生滅現象的總和,是因緣的合和。所謂“萬法因緣生,萬法因緣滅”。因緣和合而有五蘊(或稱五陰)。人類賴以存在的世界就是一個因緣合和的五蘊世界。
所謂蘊,就是主體與客體的有分別交感,是人類一切煩惱的起源,因此《楞嚴經》中也稱為五陰煩惱。五蘊包括色蘊、受蘊、想蘊、行蘊、識蘊。其中受、想、行、識四蘊相當於精神,謂之“名”,色相當於特質,合起來稱為“名色”,相當於特質世界和精神世界的總和。
色蘊,是人對物質的執著。《大乘五蘊論》說:“雲何色蘊,謂四大種及四大種所造色。”也就是說,色蘊是由地、水、火、風四大種所組合起來的形形色色的事物。譬如人的自體色,眼耳鼻舌身五根,以及由五根所取之色,色聲香味觸五塵。人執著於色確立了自我的存在——五根證明自我的肉身(色身)存在,五塵證明自我的肉身有存在的地方。
受蘊,是人對感覺的執著,人執著於感覺並感覺中尋找自我。我存在於苦的感覺中,我存在於樂的感覺中,我存在於不苦不樂的感覺中。我存在於一切感覺中。感覺走到哪裏,我就哪在裏。跟著感覺走,我就是我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