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回答是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甚清楚。壓根兒不管雷豹是否看得見,總之是不準備再開口做更多的解釋。實際上我也確實不怎麼清楚軒轅正義真正自殺的原因,所有的線索都是透過我手上掌握的無的遺書,以及種種細節上推測出來的。無曾和軒轅正義的關係不一般,但具體怎麼個不一般法,我還真不好說,隻在心裏大致有個數。隻是這個數的具體內容,卻不方便告訴雷豹。
好在雷豹也不是那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人,見我說一點不說一點,欲言又止的模樣隻是皺著眉頭微微看了我一眼,此後便專心開車不再言語。一路上兩人都很是嚴肅,不知怎麼的,我突然就困了,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直至雷豹把車開到郊外的醫療中心總部的門口停妥,才在我耳邊不大不小地說了兩個字:“到了。”
我這才驚醒,還有那麼一兩秒的茫然,透過窗外分辨了一下景色,方意識到確實是到了目的地。轉頭對上雷豹的眼睛時,發現他略帶關心地看著我,因此有些不好意思。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就在雷豹的車上睡過去了,還睡得如此香甜,完全沒有防備,真是匪夷所思!
兀自輕輕搖了搖頭,自嘲地笑了笑,一邊在心裏痛罵自己這樣失去警覺性是相當危險的,下不為例,一邊不動聲色地打開車門準備出去。不料還沒跨出去,手臂便被雷豹抓住了。我一僵,回頭詢問地看著他,卻不小心沉溺進了兩汪黑色的泉眼中。
雷豹帶著慣常的冰冷和沉穩,卻是第一次發現原來他眼底深處存在著好多我看不懂的情緒。諸如不舍和擔憂,還有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若隱若現,但我很快提醒自己他又被我這張臉給迷惑了,所有的情緒波動也不是給我這個靈魂的,而是透過我投注在另一個人身上的。
所以我拍拍他的手背,意在讓他不必替我擔心。他卻開口道:“周擇旭,你太累了,雖然你仗著我們都沒有的能力有恃無恐,本身自是比常人強大得多,可你也別忘了,你到底還脫離不了肉身,隻要還有體溫,就免不了要吃飯睡覺,別對自己太苛刻。”
嗬嗬,這一下子我還真有些受寵若驚,愣愣地瞪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他的臉,實實在在沒想到這麼一個冷冷的沉默寡言的人,居然會有一天和我說了這麼一大段話,不止如此,內容句句還都是在替我著想關心我。興許是我的表情太過不可置信,他咳嗽了一聲放開了我,但眼神仍然堅定地道:“放心!我是和你說的,真正的你,不是這副皮囊。”
“嗬嗬嗬。”一時間就隻會傻笑了,完全不知道做出什麼回應。
點了點頭,嬉皮笑臉的,卻不想竟讓雷豹給誤會了。他雙眉隨即深鎖,有些責備地道:“周擇旭,你是‘神之子’,不是神,別把自己身體太不當回事兒,我可不想有一天再換一位王領導。”言詞嚴厲,無比認真,整個兒一架勢有點像訓斥小學生。
可能這個比喻我用得並不恰當,但心裏在這一刻湧上了一股暖流卻是真的,所以乖巧地摸摸鼻頭,輕輕答道:“好。”
接著我便帶著微笑下車了,心情居然比剛剛舒暢了不少,眼前的陰霾一掃而空,同樣的天色在我眼裏也不再那麼不順眼了,就連撲鼻而來的空氣都清新了不少。看樣子坦然接受現實的可不止我一個人,今天雷豹的態度就是最好的證明。他肯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小心地察言觀色,是不是就代表了從他心裏,已經慢慢認可了我這麼一個存在?!哪怕是極基本的,對我來說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的開端。
一進倉庫,就迎麵撞上踱來踱去的軒轅凡,他似乎也被嚇了一跳,臉上的血色立馬褪了個幹淨。看清是我,立馬衝上來狠狠抓住我的手臂,力道之大,指甲都快嵌進我的肌肉裏了。眼睛瞪得溜圓,張了張口,卻沒說什麼。我見狀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冷靜,順便打量了他一下,褲腿上濺了不少倉庫地上的汙水漬,這和軒轅凡平日愛幹淨的形象大相徑庭。想必是等在這裏有一段時間了,後又因為坐立不安走來走去,連什麼時候弄髒了自己的褲子都不知道。
“你冷靜一下,在我回答你的問題前先告訴我,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沒出什麼大事吧?”
“嗯,沒有。”軒轅凡到底不是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自我控製情緒的能力也是一流的,在短暫的失態和經由我的提醒後,已經大體恢複了正常。
我悄悄呼出了一口氣,還好沒發生什麼出乎我意料的大事。緩了一下呼吸再抬頭直視他道:“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這次下去確認過了,呃,軒轅正義沒了。”講完軒轅凡卻沒有絲毫意外的反應,他像是早就料到,隻是一雙眼睛裏明顯的暗潮洶湧,似在醞釀著某種情緒即將爆發。
其實我何嚐不知道他最想知道的不是這個,隻是有些事說出來不一定對大家有好處,至少現在,我沒有那份勇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