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跨出門,一瞬間屬於自然的光線讓我頗有些不適應。抬起頭微微眯起雙眸,望了望今天白得晃眼的天空。不是萬裏無雲的大晴天,天色已被蒙上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白,雲層卻沒有足夠厚到完全遮蔽住陽光,所以才呈現出這種壓抑的灰白。仰頭望時就像被困在一個白色的罩子裏,半分也感受不到高遠,相反則讓人心情沉重。
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這棟宿舍樓,平平無奇的建築,我卻情不自禁地在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意。誰又會料到在這棟樓房之下,掩蓋著如此驚世駭俗的秘密。龐大卻廢棄的實驗室,到處是生鏽的鐵器,仿佛還殘留著血腥的味道,昭示當年的一場實驗失敗,我們曾經付出過多麼慘烈的代價。
可惜的是部分人類向來愚蠢,並且狂妄自大不知悔改,這是人這種生物最突出也最可恨的地方。妄圖改變自然,主宰生命的想法,驅使著那幫科研者們一錯再錯。而我徹頭徹尾就是在這種錯誤的循環中的其中一個犧牲品,當然,我並不孤獨,比我更悲哀的還有,我該慶幸自己不是墊底的那一個。那麼誰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絕望呢?比如軒轅凡,他就是那個我在知道一切真相後,最不敢告知的人。
他滿心期待的“神之子”原始檔案,最後不過是泡影,這麼多年來追求的,僅僅是一句別人口中的謊言。盡管那兩個人放出虛假信息時的用意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保命對誰來說都是再合理不過的理由。但傷害卻也是在那時候被奠定下的,然後注定了軒轅凡這一悲劇人物的誕生。
我開始思考或許讓他永遠活在幻想裏,幻想那份檔案真的存在,反而是件好事。若我真的全盤相告,很難保證他不會崩潰。這世上有人追求清醒,有人寧可糊塗,在捅破那層紙之前,我必須要確定軒轅凡的心髒足夠堅強到承受這個結果而不會產生任何後遺症。
啊,不,我差點忘了。興許大受打擊還是小事,他體內的定時炸彈——寄生嬰病毒,要是真的失控了發作,那可如何是好!暫且不論S組是否損失得起這員大將,就是以朋友的角度,我也不希望看到他因為知道了真相,適得其反,反倒喪失了活下去的動力。
因此待我打定了主意若是回去軒轅凡問起來,就隻說軒轅正義的死,其它關於三十年前的一切內情,都盡量敷衍帶過去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校門口。雷豹的那輛車還停在老位置上,他人則是靠在車門上,靜靜地抽煙。一身黑色是他慣常的裝扮,照理說該是相當低調的,隻是現在是白天,來來往往的學生還是有不少的,加上如此氣質出眾的人物甚是少見,所以免不了引起周圍許多女生側目和含笑竊竊私語,可他本人卻恍若未覺,連眼神都沒動過一下。
許是聽到腳步聲,雷豹淡淡地朝我瞥了一眼,便扔下煙頭用腳底踩滅,徑自繞到一邊上了駕駛座,連聲招呼也不打。我素來知道他對我這個王心裏不服,但每次看到他們不給我好臉色時,麵上仍有些掛不住。愣了一下,還是走過去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鑽了進去。側頭看了看他,氣氛真是說不出的尷尬,完全沒有任何話可說,哪怕是一句“早上好”,也是話到嘴邊便被我給硬生生咽了回去。
沒話找話的結果隻會讓人覺得我上杆子地巴結,顯然我沒什麼必要討好S組的成員,隻求在日後的作戰中,大家能夠精誠合作,其餘時間沒有交集就沒有交集吧!井水不犯河水似乎是最好的相處模式,在這一點上,我永遠無法頂替上一代周澤煦在他們心中的地位,這是命運的安排,也是我不大有希望抹去的痕跡,所以就隻有接受一條路。想到這不由歎了一口氣,不曾想雷豹卻一直在留意我。
“怎麼了?去了那麼久,下麵的問題解決了嗎?很棘手?”
我一驚,有些詫異地望了望雷豹的側臉,剛毅的線條,棱角分明,無處不透出一股成熟男性的魅力。我不得不承認雷豹若不是常年隱藏在黑暗中負責情報搜集的工作,性格再開朗一點,他甚至有當明星的條件。剛剛還一言不發,現在突然關心起來,我還真有些意外,愣是望著人家半天沒說一個字。
以至於他以為我不願意說,遂補充道:“不方便告訴我也沒關係,反正具體的你和軒轅凡商量就可以了,有什麼吩咐我們會照做,執行任務時知不知道細節並不重要,你就當我沒問過。”
“不,沒什麼大不了的,告訴你也無妨。”我苦笑了一下,事實上我現在心裏負擔沉得很,巴不得有個人能讓我道盡心中的秘密,一個人背負著一切,實在是太累了。但我還是不能全部告訴他,這就是我最無奈的地方。
“軒轅正義已經死了,從現場看來基本是自殺的無誤,大概再過不久就會化成灰。”說到這兒時我猛然醒悟,話音落下才意識到我似乎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無已經不存在了,也不確定雷豹是否知道那間地下實驗室裏還有無這麼一號人物曾經生活過。
果然,雷豹聽了甚是疑惑,既像是問我,又像是自言自語地喃喃道:“自殺了?為什麼專門要跑到那下麵去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