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寇準隻具備一個政治家該有的能力,卻不具備一個政治家該有的心機。從他對真宗咄咄逼人的左右中就能看得出,以自己的情緒去左右甚至是他人,並非是一個優秀的政治家所為。
在得到真宗的高度重視後,寇準以為這個時代真是他這樣的士大夫與皇帝共有的。他開始大權獨攬,實行宰相專政。在人事任免上,這種專政體現得尤為明顯,他可以隨意任免他認為勝任的人,隨意罷免他認為不能勝任的人。甚至是在製度規定上不應當由宰相插手的禦史的任用,寇準也指指點點。
這已經無可辯駁地證明他已經超出了作為臣子的本分。他所以還能與真宗保持著表麵上的友好關係,全是因為自澶淵之盟後,他積累下來的聲望。真宗實在是投鼠忌器,即使有不滿,也無可奈何。但是,皇帝的仁慈停留在任何臣子的身上都是轉瞬即失的。當被寇準得罪的那批人開始有預謀地對寇準進行打擊的時候,皇帝的仁慈就如同一台機器,立即停止運轉。
宋製,皇帝沒有權力或者說不能沒有理由地廢宰相,必須通過朝臣的彈劾才可以。寇準的政敵們在準備就緒後,開始向寇準發動攻擊。最先攻擊寇準的是一個叫申宗古的平民,任何人包括真宗皇帝自己都知道,這個人的攻擊寇準不是出於本意,他的背後有一隻操縱著他行為的手在控製著他。這位平民利用的手段自然是誣告,他誣告寇準勾結宋真宗的兄弟安王元傑謀反。
皇親往往都是危機四伏,即使他們享受著天下惹人羨慕的榮華富貴,但他們同時要承受著皇帝的猜忌。因為從影響力與實力的角度來看,皇室成員造反的成功率要遠遠高於其他人。寇準的被誣告顯然是他的政敵尋找到的最好的突破口,真宗皇帝立即下令調查,結果是空穴來風。但寇準不能辯駁。在調查過程中,寇準沒有隻字片語與宋真宗的交流。還是與他同時為相的畢士安(此人在澶淵之盟中與寇準合作無間,可謂是誌同道合)挺身而出,“力辨其誣,下宗古吏,具得奸罔,斬之”,真宗自然不能因為這樣的誣告而定寇準的罪,所以,此事後來不了了之。但這一次的失敗卻並沒有讓寇準的政敵安靜,相反,真宗對此事的認真態度讓他們看到了搞掉寇準的曙光。他們又重新部署,準備進行更大的一次對寇準的誣告行動。
這裏就有一位才識兼備的被後來稱為北宋五鬼之一的王欽若。王欽若的才識完全符合帝製時代一位奸詐官僚的標準。他聰明好學,善於投機取巧,邀他人之功為己功。在太宗朝時期中了狀元,真宗上台後,由於其敏感的侍君能力得到了真宗的喜愛。最善於的就是挑撥離間,讒語傷人打擊政敵。
他與寇準的矛盾緣於嫉妒,真宗對寇準的已經超越了君主熱情限度的在讚譽讓王欽若非常不舒服。在一次與真宗的談話中,王欽若決定對寇準進行誣告。
下麵就誣告的還原。
王欽若:“陛下您敬重寇準,是因為他有保衛國家的功勞嗎?”
真宗:“是啊。”
王欽若:“澶淵這次戰役,陛下不以為是恥辱,卻認為寇準有保衛國家的大功勞,這是為什麼?”
真宗很吃驚:“為什麼是恥辱?”
王欽若:“城下之盟,《春秋》都認為是恥辱的;澶淵之盟就是城下之盟。憑著陛下你擁有萬兩兵車大國的皇帝的威嚴,卻結了城下之盟。試問天下還有什麼恥辱能像這個恥辱這麼大呢!”
真宗皇帝的臉色立即有了改變,王欽若趁熱打鐵:“陛下聽過賭博嗎?賭博的人在他快要輸光了錢的時候,就會傾其所有,拿來作賭注,這就叫做‘孤注’,陛下您,這次就是寇準手上的‘孤注’,這是極其危險的。隻是僥幸沒有輸掉,否則,後果豈能預料!”
自此後,真宗皇帝對寇準的敬重每況愈下。這件事發生的第二年,就因為他人的彈劾,寇準被免相,派任陝州知州。
王欽若的誣告手段可謂是換一個角度的舊事重提,他抓住了真宗對寇準敬重的最根本的事情進行反角度的解釋,使得在真宗心目中的寇準的形象大打折扣,近而使真宗徹底從心上擯棄掉寇準的偉大。
但是,不得不承認,王欽若是在危言聳聽。澶淵之盟的簽訂並非是如王欽若所言的那樣是恥辱,絕對是宋軍不能實現真宗的取勝意圖。當然,他也抓住了真宗不想承認自己是不能取勝的君主這一自尊而把責任全都推到了寇準身上。真宗想不接受他的分析都不可能。另外,寇準當初的確是站在國家利益的基石上希望真宗親征,無論如何,士大夫寇準都不可能把至高無上的皇帝當作一個籌碼來隨意拋擲。危言聳聽在這裏表現出了它極大的攻擊力,即使是深受真宗敬重的寇準也不能例外被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