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皚皚的隆冬過去,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又到了鶯飛草長、山花爛漫的好時節。
玉凝初沒有答應進京參加薑業卓大婚之禮,既然薑業華讓弟弟找自己問主意,就說明他不想進京再蹚渾水。
三月初三,一家四口乘馬外出賞花,道旁楊柳依依,枝條抽芽,柳絮隨風飄散。薑子昔坐在父親身前,手裏把玩著一枝碧桃,玩的正入神,隻聽耳畔響起低低的嗓音,“昔兒,爹教你的劍招,你記得多少?”
“唔……”被問及課業,她身子明顯僵直,越說聲音越小,“八九不離十……爹放心,我會勤加練習,不會讓爹失望……”
“慢慢來,練功這種事急不得。這陣子,是爹太著急了……”薑業華把韁繩交給女兒,耐心的教她禦馬。
薑子昔拉著韁繩,按照父親所說很快便上了手,丟掉花紙,越發起了興致。
他撫上女兒柔軟的團髻,聲音幾乎低不可聞,“女兒家不可太過逞強……以後無論旁人說什麼都不可偏聽偏信。要記住,得一方現世安穩便是福氣。如果哪天爹不在了,照顧好你娘……”
“爹,你要去哪兒?能帶上我嗎?”她回過臉,滿是期待的望著父親,卻發覺今天的他跟平時很不一樣。
薑業華縱馬入林,樹林中野兔穿梭,他摸過弓箭,父女二人同時搭弓上箭,嗖嗖兩計飛射,樹幹後草木窸窣,肥胖的野兔在草堆裏垂死掙紮。
“記住爹說的話,要對你娘盡孝。”
薑子昔盡管不明白父親這話的用意,卻認真的點頭,“女兒記住了!”
馬蹄疾馳而來,帶過一陣疾風,玉凝初收攏韁繩,烈馬在薑業華馬前打轉,“你隻讓她對我盡孝,難道不需要對你多加看顧?”
“你娘又在鬧性子,咱們不去理她。”湊到女兒頭頂輕聲戲謔的說著,他調轉馬頭,奔馳離去。
“爹,咱們還是別跑了,你總會被娘追上的。”
每次爹在前麵跑,不消片刻就會被娘追上。雖說娘不會真的拿爹怎麼樣,總也免不了要鬧上一場。
可二叔是皇帝,對父親都要敬畏三分,獨獨娘動不動就追著爹打。無論娘怎麼無理取鬧,他就是不生氣,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那是爹不想贏,想跑的話,她永遠都追不上。”
“真的?”
“不信,你等著瞧!”即使爹說的篤定,她還是將信將疑,頗為擔憂的向後張望。
薑子昱習慣了父母鬧來鬧去,抱著看熱鬧的心態,坐在娘親身前,不住的呐喊助威,“娘,再快一點兒,就快追上了!”
玉凝初卻沒有嬉鬧的心思,滿腦子的問號,想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盛年之時叮囑女兒對自己盡孝?人都有老的時候,不光是自己需要兒女照看,他也同樣需要。他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跨騎的寶馬良駒已然年老,可速度不減當年,眼見距離一次又一次的被拉開,她對著男人的背影喊道,“薑業華,你站住!把話給我說清楚!”
薑業華馬速不見,側臉回望,嘴角掛著淡淡的壞笑,複又伏在馬上,加速奔馳。
“你再不站住,我就不客氣了!”
她越追越煩躁,心緒紛雜,亂的不成樣子。他剛才那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必須攔住他問個清楚!
想到這裏,她抽刀出鞘,金質短刀在日光下劃出道道流光,直奔薑業華後心飛去。
麵前是個土坡,不能繼續跑下去,否則一不留神準會傷到女兒。就在他勒馬收韁的一瞬,身後惡風襲來,他急速調轉馬頭,抱著孩子飛身躲避。
舒展猿臂想要勾住坡頂樹幹的間隙,竟是手間乏力,木得向下墜落,翻滾下坡。
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親眼目睹薑業華如此狼狽,在自己麵前滾下山坡。
他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弄成這樣?難道說……
薑子昔被父親好好的護在懷裏,掙紮著站起身,嚇的尖叫出聲,卻被薑業華噤聲的動作阻了聲響。
但見他躺在青草地上,臉色如常,笑的得意,“你說的對,我總也跑不過你娘……但是,我告訴你,你娘現在一定氣死了……噓,別怕,上去找你哥哥。”
她順從的扳著樹幹爬上土坡,還是受不住驚嚇,呼喊著去叫人。抓住玉凝初的衣襟,指著土坡,嚇的說不出話來。
把孩子交給香南,顧不上安撫他們的情緒,她拾起短刀,掠下山坡,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握著刀柄的手抖得不可抑製,“你……”
“你是打算當著孩子的麵,謀殺親夫嗎?看什麼看,還不拉我起來!”
她依言去拉薑業華,不知是他身子太沉,還是自己驚嚇過度,費了好大的力氣,自己才把人拉起來。
他摔在地上起都起不來,狀況分明不對頭。
玉凝初驚恐萬分的盯著他,後頸發涼,手腳都沒了溫度,“你怎麼了?為什麼起不來?你告訴我,你是不是……是不是毒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