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隨筆(1)(3 / 3)

一問他吃飯,他就一連說好幾個不吃,問他別的,他更氣不打一處來。正洗衣服的姥姥也來了,問他:“糠兒,你這是怎麼了?”她把頭扭進懷裏不搭理。

他媽媽商量了好多遍,才說:“就吃雞蛋炒米飯。”

媽媽像得了聖旨,征得他同意,把他放沙發上,去給他炒米飯。炒來米飯,熱來燉雞翅,讓他吃,他用手一指,說:“熱……”

過了一會兒,媽媽又放下賬簿,說:“羔子,吃吧……”

他用嘴唇上去試試,說:“涼了……吃涼飯肚疼”

媽媽一試,可不有點涼,趕緊去熱。熱完端上來,叫他吃,他又說熱,待一會兒叫他吃,他又說涼啦。如此往複,熱了幾次我都數不清了。反正開門關門的,把客廳的熱乎氣都放跑了。

最後一次熱完,他總算痛快地吃了,媽媽一邊刷馬勺一邊向他姥姥說:“您說他今天怎麼了,這馬勺我都刷四五遍了,真氣死我了……”

她姥姥笑著正要去看他吃飯的樣子,他一邊嚼飯,一邊從客廳來到廚房,故意不看媽媽,向姥姥擠擠眼睛,壓低聲音說:“我氣媽媽來。”

幹啥氣我

糠兒這孩子,給家人帶來歡樂的同時,也讓我們著了幾回急。他出生二十一天,就得了肺炎,因太重,本地醫院沒敢留,我們把他送進附屬醫院兒童特護病房。當時,按了他小腳丫的印兒,扒光衣服,簽了字,我拿著他的衣服離開病房。當時心情,與窗外的夜一樣沉重。

因為得穩住同去的他媽媽和他姥姥的情緒,所以我必須故作鎮靜。其實不敢想像,他小小的身體,光光的孤身被放進病房的樣子……七天以後,他的病情好轉,轉入普通病房,被推出的一刹那,他媽媽腦袋裏變得一片空白,看著被憋的更白的小生命,目瞪口呆,幾乎不敢上前認領……醫生告訴她,他就是糠兒。他媽媽百感交集,十天未見,恍如隔世……

從幾個月開始,繈褓中的他,包括我在內誰在他跟前,他就發出嗚嗚聲,直到別人離開為止。他媽說他這是在學貓使厲害!我也隻好暫時認同她的說法,因為那聲音不像貓也像小狗,出於做父親的好奇,我常多坐一會兒,讓他嗚嗚,氣他。

一周後才學會走路,可路還未走穩,他卻去上梯子。貨架上的貨擺的高,門市常備兩個梯子,這也為他向上攀登提供了條件。他一蹬一蹬攀到最高,不玩夠不下來。上去了還要把原來的貨重擺,擺來擺去,掉了一地,玩高興了就順手往下扒拉。他填了亂,你費了半天勁,還弄不下來他。如果生弄下來了,哭起來可不得了,還得重新讓他上。

時間一長,他上梯子就成了家常便飯,我們也習以為常了。還上屋裏的架子頂上,往下扔貨,邊扔邊笑,還不忘告訴底下,“姨,別撤梯子嗬!媽,別撤梯子嗬!”因為打理生意應付顧客是第一,太多的時候隻好任其向上爬了。但他姥姥姥爺太疼她,總是不厭其煩的商量他下來,不管用,就放下手中正出的貨,去梯子邊護著他。常常磨叨夠他,磨叨他媽媽和我。可這小子鹽水不進,憑這二老怎麼磨叨,他該上上該爬爬,還要回上一句:“姥姥沒事……”

有一天,他太姥來我們門市,她老人家哪見過這麼小的孩子玩登梯子,趕緊往下拽,拽不下來,回頭責怪他姥姥姥爺。她們歎息著說:“我們也叫不下來!”又轉而責怪他媽媽,他媽媽說:“您看,這開票的開票,拿貨的拿貨,他不怕摔,他爬去……”

太姥畢竟是太姥,總放心不下,許了願,主動迎著買好吃的,連哄帶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強把他弄下來抱進屋裏。他大哭不止,鼻涕大老長。

他媽媽批完那份貨,趕緊去屋裏哄他,他一邊哭一邊問他媽:“太姥幹啥氣我呢?太姥幹啥氣我呢……”

非典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