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蹲下幫他們拔草，一邊問《東漢演義》那四十八員雲台大將怎樣了？聽我問這個，姐姐立馬沒了唱歌時的神采，說：“四十八員雲台大將都沒了……”我一聽也很失落，為農民起義的最後結局而悲戚……我好像不是回去背米，而是背著意猶未盡的失落返回學校。
上班以後，我從沒輟讀書，讀書和買書成了我的嗜好和心靈小憩的方式。尤其小時候讀過的書，諸如《大林莽》和《烏蘭察布盟眷情》……我都欣然買下，餘暇重新咂讀，或者隨手翻到某頁片段性欣賞，再或者忽然想起某個情節，翻到那重溫“往事”。《毛澤東傳》也買了一部。去年冬天大兒諫放寒假回來，從石市給我買回幾本書，其中也有一部《毛澤東傳》。我雖已有了一部，但還是高興地收下，就把它放在床頭，累了就枕著它入眠吧！
一場沒有看成的電影
三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們全村出動，去溝外村看電影《賣花姑娘》。由於離得較遠，我們趕到放電影的場院，天已經很黑了。隻見大人孩子都在翹首企盼，也有人在搬石頭占地方，可就是沒支幕布，也沒有亮著燈光的放映機，我們也加入期盼的人群。後來三河打聽來準信兒：誰也不知放映員啥時來。大夥的興致立馬減了一半。
從溝裏來的人群中，國平的爸爸鳳成最有威信，他說小孩子們不要亂跑，再等一會兒，放映員再不來，八成演不成了，我們就往回走。聽他這麼一說，尤其小孩子們的熱情幾乎降到了冰點。
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鳳成領頭，人群開始返回。走在山溝的土路上，大人們還三言兩語地談論著農活，孩子們都緊跟大人們的腳步，沉默地走著。
不是孩子們都那麼聽話，也不是沒看上電影就都閉上了嘴巴，而是前邊就要經過一段陰森可怖的地方，由於害怕都噤聲斂氣的拽緊大人們的衣角，或三五成群的拉起手來。那個地方叫陽坡地，是溝外村的墳場，溝裏人出門必須經過那裏，有許多鬼怪傳說。
鳳成故意咳嗽兩聲，示意大夥前麵的慢點，後麵的快點，聚團兒以便壯膽。其實女人和孩子們更害怕，不時有女孩子被自己踢起的石頭嚇得尖叫起來。還有走得慢的，被大人踢上兩腳，哭出聲來，更加令人起雞皮疙瘩。
三河一拉鳳成，示意他前邊有一黑影，鳳成看見了，大人們都看見了。此時，從老人們那聽來的鬼怪故事，都浮現在人們眼前。恰在這時，山路外側發出——嘶——啪有人掉到坎下的聲響，是鳳成忙著照顧別的孩子，撒開了國平的手，不知怎麼他就掉到了坎下，就有兩個男人壯著膽子，下去把國平抱上來。這一嚇，大人們的頭發就要立起來了，孩子們的哭聲就要到嗓子眼了，然而，黑影一揮胳膊，卻說話了：“哎，社員同誌們，都回來啦……”
他是新任大隊會計，村裏的青年楊程，前兩年當兵回來，隊長分配他看青。後來他的戰友賈金水當上了大隊書記（大隊部在新水房村），就提拔他當大隊會計。自從上任後，回村說話，都跟賈書記一個口氣。他沒有向大夥道歉，而是像宣布一個決定一樣，說：“社員同誌們，今天的《賣花姑娘》本來是在咱們溝外村演，但賈書記臨時決定，改在賈書記家門口演了……”
“其實，公社白書記指示讓來咱這演，”他的聲音立刻小到像蚊子嚶嚶一樣，對鳳成一個人說：“這不，賈書記的丈母娘來了麼——是我騎車子去接的……”
“社員同誌們，《賣花姑娘》是一部相當不錯的朝鮮電影，”他的聲音又恢複到原來的高八度：“故事情節是這樣的……由於花妮家欠白地主家的債，花妮和妹妹順姬還有媽媽被逼到白地主家做苦工……幼小的順姬拿了地主家的一個棗子，被狠心的地主婆用開水燙瞎了眼睛……”
大夥如饑似渴的聽著楊程的講述，似電影就在眼前上映。有人牙齒咬的咯咯響，有的女人掉下了眼淚，有的孩子罵起了我們村裏的狗地主……
不知不覺，已走過了恐怖地帶。楊程講著講著，用他那有點女中音的嗓子唱起了“達萊花”……
不知什麼原因，那部片子始終沒有來溝外村演。我們也始終沒能一睹為快。但“賣花姑娘”的形象卻深植於每一位村民的心中。那個晚上，孩子們都睡得極其踏實，以後談起《賣花姑娘》，都說得有板有眼，好像都看過一樣。
說起來，我們應該感謝大隊會計楊程。但他的好景不長，賈書記和他都因為男女關係下台了。有人再讓他講《賣花姑娘》，他卻怎麼也講不出來了，但那部電影，全村人都是從他那聽來的，甚至有人哼金達萊都跟他一個腔時過境遷這麼多年，銀幕上的賣花姑娘，好像一直走在遙遠的時空裏的陰森可怖的羊腸山路上，哦，我那遙遠的賣花姑娘。
遺失在老家的年味
回老家過年，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了，在老家過得最後一個年是大年初二才趕回去的，也是第一次領新婚妻子香回老家過年。看到我們一身風塵的攜手走進老院，老爹老娘自是樂得合不攏嘴，但他們雖拿出了看家的本領，可做的也隻是過年時才做的那幾個菜。
母親一定是早就準備好了排骨，為我們包排骨餃子。餃子煮好端上來，我看得出，妻夾起來吃還真有難度，湊巧她第一口就咬到了排骨上，遲疑加稍有抵觸的表情，讓我忍俊不禁。確實餓了，但要狼吞虎咽，還必須小心餃子裏的排骨，那排骨也著實锛了她幾次牙……因為放在她麵前的那盤餃子可都是有記號的，小侄女端上那盤餃子時，小眼珠可是轉了好幾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