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瘋狂的決定(3 / 3)

義和團一得勢,聶士成的日子便不好過了。由於義和團痛恨聶軍,頻頻進行報複。凡遇聶軍人少或落單時,抓住便殺,看見就打。尤其是靜海一帶團民,在落垡吃了虧,更是一心複仇。一次,聶士成回天津,在街上遇見義和團。團民們馬上圍上來,有人持刀直奔聶士成的坐騎而去。多虧衛隊極力阻擋,聶士成才得以脫身,避入督署。

這種明目張膽的襲擊,讓聶士成非常窩火,可是,裕祿也拿團民們毫無辦法。更讓人不能接受的是,上邊卻聽信一麵之詞,對聶士成多次申斥。特別是剛毅回京後,猛放聶的壞水,向上參劾聶士成、楊慕時等濫施殺戮,“殊形猛浪”。聶士成心裏十分委屈,因為查禁義和團明明是上邊叫他幹的,現在風向一變,罪過卻全成了他一個人的,簡直豈有此理!武衛軍總統榮祿看到這個情況,擔心聶士成激變,便寫信寬慰他,說義和團不是存心對他,是因為聶軍的軍服、裝備與洋人相近,這才造成了誤會。聶士成顯然不相信這樣的說辭。接信之後,便慷慨複書:“拳匪害民,必貽禍國家,吾為直隸提督,境內有匪不能剿,這不是失責嗎?若以剿匪受大戮,必不敢辭。”[436]

6月17日,聯軍攻陷大沽口。局勢進一步惡化。就在大沽口被攻陷的前一天,慈禧召開禦前會議,參加者有大學士和六部九卿。據參加此次會議的惲毓鼎回憶說,會議在儀鸞殿東室召開,時在午刻(上午十一時至下午一時),參加者約百人,室中跪滿,來晚的則跪至檻外。殿朝南,皇上太後背窗向北坐,樞臣跪禦案旁,諸臣皆麵朝南。會議開始後,光緒皇帝對京城的現狀很不滿,他詰責諸臣,沒能彈壓亂民,口氣甚為嚴厲。當時,惲毓鼎與翰林院侍讀學士劉永亨跪在一起,兩人低聲耳語。在他們旁邊跪著的是甘軍統領董福祥。董小聲說,他能把拳匪驅逐出城。惲毓鼎讓劉永亨向上奏報,於是劉膝行上前,大聲奏道:“臣見董福祥,欲請上旨,令其驅逐亂民……”

他的話未說完,載漪便伸出大拇指打斷他道:“好,此即失人心第一法!”

這明擺著是在說反話。劉永亨一聽,便噤聲不再說了。太後則默然不語。這時,太常卿袁昶在檻外高呼:“臣有話上奏!”

皇上準其入奏,袁昶則詳言拳實亂民,萬不可恃。就令有邪術,自古及今,斷無靠此成事者。

太後反駁道:“法術不足恃,豈人心亦不足恃乎?今日中國積弱已極,所仗者人心耳,若連人心也失去,何以立國?”

慈禧的話一出口,眾臣便聽出弦外之音。顯然這是在給主撫派打氣。盡管如此,仍有大臣堅持驅逐義和團,以恢複北京城的正常秩序。據《庚子國變記》雲,會上,兩派意見激烈對抗,相持不下。吏部侍郎許景澄言:“中國與外洋交數十年矣,無歲無之,然不過賠償而止。惟攻殺使臣,中外皆無成案。今交民巷使館,拳匪日窺伺之,幾於朝不謀夕,倘不測,不知宗社生靈,置之何地?”

袁昶則說:“釁不可開,縱容亂民,禍至不可收拾,他日內訌外患,相隨而至,國何以堪?”其言慷慨欷歔,聲震殿瓦。

太後目攝之,表情不悅。

另據袁昶本人日記載,太後在會上再三要“爾等各抒己見”,但他的意見太後卻聽不進去。太後說:“現在民心已變(指拳會),總以順民心為最要,汝所奏不合。”

袁昶據理力爭,反複申奏自己的意見,但說了半天,最終太後還是“不納”。

盡管這次會議雖然沒有做出任何決定,但就在會議的當天,慈禧便下令對義和團暫停鎮壓,並要求將團民中“年力精壯者”編入部隊,即行成軍。[437]

慈禧終於表態了。

她要聯合義和團了。

有分析認為,慈禧態度的轉變是因為西摩爾聯軍不顧清廷的反對,公然向北京進軍,帶來了切實的威脅,而京津一帶駐軍都派出去鎮壓義和團了,兵力嚴重不足,即便從外地調兵,短期內也無法到達;加上主撫派一個勁地忽悠,慈禧這才決定“聯拳抗洋”。

這是一個瘋狂的決定!

就在禦前會議的次日,集結於大沽口海麵上的各國艦隊開始行動了。它們向大沽炮台發起猛攻。守衛大沽炮台的淮軍將領羅榮光奮起抵抗,但終因寡不敵眾,炮台失守。消息傳至北京,慈禧又連續多次召開禦前會議,圍繞是戰是和反複討論。

直到這時,慈禧還沒有最後拿定主意,要與洋人決裂,但最終促使她下決心的是榮祿帶來的一份洋人的照會。這份照會中有一條是把“皇太後歸政”作為停止進兵的條件,慈禧勃然大怒。她既悲且憤,舊仇新恨一起擁上心頭,遂不顧一切,要與洋人魚死網破。事後查明,這份照會完全是載漪指使人偽造的,[438]目的就是為了把慈禧架上自己的戰車。

6月20日,慈禧決定對外宣戰,並下令攻打東交民巷外國使館。此時的老佛爺已經完全喪失了理性。這個執掌國家最高權力的女人,以自己的蠻橫、傲慢和無知,把整個國家推向了災難的深淵。

就在同一天,德國公使克林德被殺。

事態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