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瘋狂的決定(1 / 3)

其實,聶士成並不清楚,就在短短的十來天裏,朝廷的政策已發生重大改變。以載漪為首的“主撫派”開始占據了上風。

實際上,風聲早就有了。1900年5月下旬,就在義和團占領涿州時,慈禧便連續三天召見甘軍統領董福祥。董福祥向來被認為是排外的主將,太後把他從千裏之外的甘肅召來,這顯得不同尋常。外界一般認為,這是朝廷主戰的信號。但聶士成並不相信太後會輕易地與洋人開仗。其實,不光是聶士成,許多人也都這樣認為。以中國的實力與一國開仗都無勝算,何況是與這麼多國家一齊開仗,除非是腦子進水了。事實也是如此,盡管慈禧十分痛恨洋人,可對於開仗還是持比較謹慎的態度。

此刻,她的內心十分糾結。一方麵,她希望利用義和團反對洋人;另一方麵,又對義和團的能力表示懷疑。可是,外國人對於清政府這種縱容義和團的做法無法容忍,連續發表聲明,如果清政府再不查禁拳民,他們將要在大沽口外進行海軍聯合示威。

為了避免事態擴大,5月下旬,慈禧不得不下令對直隸義和團進行禁剿,並派精銳部隊聶士成部前往實施。如果說,在這之前,聶部隻是協助地方部隊進行查禁義和團的話,那麼,在這之後,聶部就成了查禁義和團的主力,衝在了第一線,而這一切都是遵照朝廷的旨意在行事。

可是,就在聶軍全力清剿義和團之時,主撫派開始發出不同聲音。5月30日,刑部尚書趙舒翹和順天府尹何乃瑩上奏朝廷,認為義和團“誅不勝誅,不如撫而用之”。這一奏議居然得到朝廷的讚許。上奏者之一何乃瑩還被提拔為都察院左副都禦史。

6月3日,就在落垡之戰發生前六天,朝廷又發來廷寄,指示對義和團要“諄切勸導,不可操切行事”,並要求對各級官兵“嚴行申誡”,“毋得輕傷民命,啟釁邀功”。

這些指令似乎都與以前有所不同。6月6日,朝廷又派趙舒翹、何乃瑩前往涿州“宣示曉諭”,勸說義和團解散。上諭稱,如果義和團不聽勸告,執迷不悟,即係叛民,定當“實力剿捕”,按律懲辦。這道諭旨還被命令抄寫後廣為張貼。

從表麵看,朝廷的政策好像並未變化,義和團仍被認為是非法組織,可實際情況並非如此。就在趙舒翹和何乃瑩奉旨前往涿州的第二天,朝廷又加派協辦大學士、吏部尚書剛毅前往。這一安排顯然別有深意。

趙舒翹刑曹出身,熟悉刑律,後因剛毅引薦,出任刑部尚書。他與何乃瑩兩人都是主撫派的成員,但態度並不極端。到達涿州後,在接見義和團首領時,他們宣示了朝廷的德政,要求他們“一齊解散,各安生業”,朝廷不會為難他們。趙舒翹說,拳民以仇教為名,倡立團會,這個想法是好的,可是奸民會匪,乘機混入其中,藉端鬧事,拆毀鐵路,焚燒教堂,這個就不好了。鐵路是國家所造,教堂係教士教民所居,豈能任意焚毀?你們這樣做,是與國家為難啊,對不對?

首領們回答說,解散可以,但聶士成太可恨,吾黨被殺者甚眾,隻要革除此人,我們定然從命,否則當死戰到底。

趙知道拳民們痛恨聶士成,可這事也不能全怪聶士成,便委婉地說,這個不可。聶軍門辦事認真,且其罪尚不至於斥革,況且現在正是用人之際,豈可說撤就撤?

何乃瑩也讚同趙的意見,認為這個請求不能接受。

這次接見,義和團沒有達到目的。可在這之後不久,剛毅就來到了涿州。剛毅一到,形勢立即大變。

剛毅是頑固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此人識字不多,以清正自詡,但思想卻極端保守。他離京赴涿是6月7日,比趙、何晚了一天。就在這一天,落垡之戰發生。同一天,邢長春的馬隊在定興大東溝突襲義和團,團民死傷慘重。次日,剛毅抵涿州,與先期抵達的趙舒翹、何乃瑩會合。他一到,便立即召見拳民,並讓拳民展示神術。眾拳民於是焚香燒符,口中念念有詞,聲稱神仙附體,刀槍不入。趙舒翹是個明白人,根本不信這一套,可剛毅卻連聲叫好。趙舒翹見此則連連搖頭,他對剛毅說:“此術不可信。”

剛毅沉下臉來道:“汝何意?”

趙見剛毅不快,便收住話頭。剛毅與載漪同黨,又是太後麵前的紅人,加上趙入軍機乃剛毅舉薦,自然不敢與之對立。事後,談及義和團要求斥革聶士成,剛毅當即表示:“聶士成不可行,亂殺無辜,不成體統。”

趙舒翹提醒他說:“聶是宿將,不用他用誰?”

剛答:“義和團可用。”

趙舒翹聽後,無言以對。他又勸說了幾句,可剛毅態度堅決,全無效果。這時,見風轉舵的何乃瑩,也附和起剛毅。趙舒翹勢單力孤,便不再堅持,笑著說:“既然二公意見相同,我就不多說了。仆下不才,當先回京複命。”

剛毅聽他這樣說,也不挽留。既然話不投機,不如讓他先走。趙舒翹回京後,太後問起義和團情形,由於害怕得罪剛毅,他也不敢據實上稟,隻能含糊其辭。庚子事變後,趙舒翹成了“罪臣”之一,因為支持義和團而被賜死,臨死前他哭天喊地,大呼:“剛子良(剛毅字子良)害我!”[432]

趙舒翹走後,剛毅便放手與義和團密謀。他對團首們說:“爾等皆義民,當努力自愛,毋傷害百姓。異日朝廷征服東西洋,必用汝為先鋒。”團首們聽了歡欣鼓舞,皆“撫掌大笑”。之後,剛毅帶著何乃瑩繼續向保定進發,一路上不斷會見拳民,公開給他們打氣。談到設壇練拳之事,有拳民說:“朝廷有旨,不敢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