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日本態度蠻橫,在談判中無理取鬧,公然索要賠款三百萬。這一做法令人無法容忍,國內朝士大嘩,力主對日一戰,同時對李鴻章的軟弱立場也大加撻伐,痛斥他臨戰求和,喪失戰機,還說其子經方久居日本,曾納日婦,為日本駙馬,有心賣國,“貳心於日本”,實為漢奸。更有甚者,要請出太廟的青龍刀,將李鴻章正法以振國威。一時間,國內主戰呼聲高漲。一個外國人這樣說過,當時全中國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主張用強硬手段教訓狂妄的日本人。[396]
然而,主戰需要實力。但無論是年輕的光緒皇帝,還是主戰派大員們,都對自己的實力過於盲目樂觀。他們既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日本。經過明治維新二十多年的發展,日本已今非昔比。如果說,“壬午兵變”和“甲申之役”時,日本還隻是一隻狼崽子的話,那麼,現在這隻狼崽子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一隻嗜血的惡狼,隨時都可能張開大口,致人於死命。早在6月30日,李鴻章就向朝廷報告說:“海上交鋒怕沒有勝算的把握”,“陸軍也不雄厚”。他這樣說,是希望在狂熱的主戰派頭上潑一點冷水,給他們降降溫。可是,這一做法卻被看成示弱的表現。
7月21日,大鳥圭介率兵衝入王宮,廢除親華的閔妃勢力,扶起以大院君為首的傀儡政權,並逼迫朝鮮與中國斷交。隨著局勢惡化,袁世凱的安全已受到嚴重威脅,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此時,日軍已封鎖漢城四門要道,在情況緊急之下,袁世凱不等國內批準,便裝病逃出漢城。其他駐朝華員也紛紛離去。
光緒皇帝憤怒了,他對朝鮮的局勢大為不滿,三番五次地敦促李鴻章做出軍事應對。7月16日,他電諭李鴻章,明確指出“如勢不可挽,朝廷一意主戰”。他要求李鴻章“斷不可意存畏葸”,若顧慮不前,徒事延宕,貽誤戰機,“定惟該大臣是問!”
在光緒皇帝的嚴令之下,李鴻章不得不做出軍事部署,決定從天津、奉天和旅順等地抽調衛汝貴盛軍馬步六千人、馬玉昆毅軍兩千人、左寶貴馬步八營開赴朝鮮平壤、義州一線布防;同時電令葉誌超部迅速從牙山撤回,與各軍在平壤會合。盡管李鴻章一邊調兵遣將,一邊仍然沒有放棄最後的和平努力。他對總理衙門說,日兵在朝尚無動靜,開戰之說不實。同時又指示葉誌超先不要與日本開仗,並說按照萬國公例,誰先開戰誰無理,“切記勿忘”![397]
從當時的軍事形勢看,朝鮮南部漢城、仁川等戰略要地已為日軍所占,李鴻章計劃把入朝清軍集結於北方平壤一線,有一定道理。這裏靠近中國本土,調動方便,也相對安全。可麻煩的是,葉誌超部已先期孤軍深入牙山,如何把他們撤回平壤成了一個難題。李鴻章原打算派船從海上將葉部接往平壤,可葉誌超擔心在海上遭到日艦攔截,堅持從陸路轉移。考慮到葉的兵力單薄,李鴻章臨時改變部署,派出一支部隊增援牙山,以幫助葉誌超部從陸路撤往平壤。然而,他萬沒想到的是,一場悲劇由此埋下伏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