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的東北,群山蒼翠,天高雲淡。風中帶著陣陣暖意,讓人心曠神怡。在鄰近俄羅斯邊境的一處營地裏,聶士成正在督促他的學生們整理勘察資料。從1893年10月以來,他奉李鴻章之命,率武備學堂學生勘察邊境,曆東三省、俄羅斯東境及朝鮮八道,至今已半年多時間。現在工作已近尾聲,他的心情顯得很好。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聶士成抬起頭來,向門外看去,隻見一位學生三步並作兩步地跑了進來:
“大人,朝廷電諭!”
聶士成接過來一看,原來是朝鮮發生叛亂,朝廷令直隸提督葉誌超統兵入朝,由他擔任先鋒。電諭要求他立即結束勘察工作,迅速返回。
聶士成是淮軍後期名將之一。他是合肥北鄉(今長豐縣崗集鎮聶家祠堂)人,字功亭,武童出身,幼年喪父,家境貧寒。1859年,他投身軍旅,加入廬州練軍,後轉入淮軍,隸屬於劉銘傳的銘軍,在蘇南戰場和後來的剿撚作戰中,轉戰南北,屢立戰功,官至太原鎮總兵。
聶士成早期在淮軍中並不引人注目,直到中法戰爭期間,他才真正嶄露頭角。當時,法軍封鎖台灣,軍情孔急,劉銘傳來電乞援。李鴻章坐鎮北洋,心裏萬分焦急。可要突破法軍的海上封鎖救援台灣,九死一生,談何容易?
就在這時,聶士成找上門來了。他向李鴻章主動請纓,願意帶兵赴台。李鴻章聽說後既驚且喜。他親自召見聶士成,並設宴為其壯行。席間,李說:
“此去生死難料。”
聶答:
“馬革裹屍,處處青山。”
李讚曰:
“壯哉,功亭!”
當時,法國海軍對台灣海峽封鎖甚嚴,孤拔揚言不讓一船一人、一槍一彈進入台灣。為了躲避法軍封鎖,聶士成反複研究,製定了幾種方案,最後選定了其中可行性最強的一種。即利用夜色,繞道台南,從後山絕壁處登陸。這個方案難度很大,很多人表示異議,但聶士成卻認為,這個方案雖然難度較大,但正因為難度大也最容易被法國人所忽略。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正確的。幾天之後的一天夜裏,當他率領八百精壯乘坐英國輪船“威利”號,悄悄從台南的後山登陸時,法軍竟然毫無覺察。
這是一次成功的偷渡。全軍幾乎沒有絲毫傷亡。之後,他率部攀援絕壁,馳騁千裏,奔赴台北。據史料記載,聶士成渡台,是中法戰爭期間大陸突破法軍封鎖最大規模的一次運兵,總人數達到八百五十人。當部隊到達台北時,劉銘傳見到這位自己的老部下,連稱奇跡。他對眾人說:“吾銘軍後繼有人矣,前有唐殿魁、劉盛藻,今有章高元、聶士成!”話語中透出一種說不出的興奮和自豪。
聶士成身材胖大,性格開朗,意誌堅定。他不吃煙,不喜酒,更無別的嗜好。雖是武將出身,但他卻喜歡讀書,精通文墨,後來曾著有《東遊紀程》《東征日記》等書,刊行於世。
聶士成到達台北時,法軍正在進攻五堵、六堵和草尖山一帶,試圖打開基隆通向台北的要道。在法軍的強攻之下,湘軍王詩正部抵擋不住,敗退下來。劉銘傳聞報,氣得拍桌子罵娘。
聶士成知道老上司的脾氣,便主動請戰。劉銘傳大喜,他說,我本來想讓你休整幾天,但眼下顧不上了。那就辛苦功亭了,等打完了仗再休整吧。
隨後,他立即調整防禦部署,派聶士成、劉朝佑、蘇得勝所部進駐六堵一帶,以扼守台北大道,同時在基隆河北港孜、火炭坑、馬陵坑一帶安置兩營人馬以牽製法軍進攻。這一部署很快收到效果,其中聶士成部扼守台北大道,率部堅守陣地達數十天之久,多次擊退法軍的進攻,致使法軍難越雷池半步。
1885年6月,法軍被迫撤離基隆,中法戰爭取得了勝利。但是聶士成和他帶去的家鄉子弟兵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八百五十多名官兵除戰死之外,大多因瘴病瘟疫而病亡,他本人也因頸上生疽差點死去。返回大陸時,聶士成身邊隻剩下十幾名弟兄。臨別前,劉銘傳拉著他的手,頗為動容,他說:“功亭有大功於社稷啊!”
中法戰爭後,聶士成名氣大增。在李鴻章、劉銘傳的保薦下,他受到朝廷獎賞,以記名總兵簡放。時人把他與王孝祺、章高元並稱“淮軍後期三大名將”。
中法戰爭結束後,聶士成從台灣回到直隸蘆台防地,隸屬於直隸提督葉誌超統領。從1893年10月至1894年5月,他奉命勘察東三省邊境,就在工作快結束時,朝廷令他赴朝的電諭到達了。
聶士成接到電報後,知道軍情緊急,不敢怠慢,立即從東北趕回。當時,朝鮮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聶士成並不十分清楚。不過,近十多年來,朝鮮先後發生了“壬午”“甲申”事變,一直就沒有消停過。這一次,朝廷令他帶兵赴朝,肯定又是攤上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