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一曲夜曲之類的曲子,舞台上的燈光暗淡下來,暗得隻是一組藍色的光束在台上,在盛中國的身上。
盛中國發火了!發火的聲音震得屋內嗡嗡作響,全場的人都被震住了,聲音間歇的瞬間場子裏幾乎可以聽見針掉在地上的聲響。
“你把燈光調得那麼暗幹什麼?”他是對著舞台側麵一個正在調光的年輕小夥發火的,“這是演奏會,又不是舞會,你把燈光調那麼暗幹什麼?
……這是演出,是演奏,很陽光的嘛!……幹什麼你在那兒弄來弄去的……”
因為舞台側角的燈光很暗,我看不清調光人的麵孔,但能想象他的表情一定會十分尷尬。
我在想,也許燈光師也在想,也許現場許多人都在想,不就是燈光嘛,說一聲不要調暗不就行了,幹嗎發那麼大的火?
我繼續想,不是萬不得已,不是憋了很多很久的氣,是不會那麼噴發暴發的。藝術家往往對藝術的追求極為執著,他把藝術看得至高無上,他對藝術境界的苛求也是不留縫隙,他更容不得別人對藝術有一丁點兒的褻瀆乃至不敬。藝術就是上帝,就要沒有任何雜念的畢恭畢敬。這一點,凡人往往難以理解。
大約為了彌補這種尷尬和不協調的氛圍吧,隨後盛中國叉演奏了好幾首曲子,每次都掌聲雷動,每次都頻頻謝幕。特別令人感動的是,慶典晚會最後一個節目是詩朗誦,是歌頌改革開放和這家企業集團的驕人成績的,朗誦者是省上一位資深電台播音員和主持晚會的年輕的女播音員,詩寫得很長,而盛中國和夫人籟田裕子主動配樂演奏。朗誦者在台中,主燈光照射下的台中間,盛中國在較暗的一側,夫人在較暗的側後。而我看到,盛中國和夫人那種投入,絲毫不被朗誦者遜色。所以當最後謝幕時朗誦者把盛中國夫婦推至台中,我立即起立為藝術家的精湛演出,為他們高尚的人格,為他們敬業的精神而久久鼓掌。我身邊的陳總,陝汽總廠的張總,西安交大老教授、中國工程院老院士、一位高齡的一直有人攙扶的汪應洛先生,還有西安經發集團的嶽總等,都立起來為藝術大師鼓掌!
以後的日子裏我常常想到盛中國的脾氣和那天的慶典演出,終於有一次我明白了盛中國的脾氣絕不隻是對著那位年輕的燈光師發的,它應該包括此前籟田裕子女士演賽時現場的不和諧氣氛和國人對藝術家、對藝術的不敬,且不說是位日本友人、女性、國際大師了,即使一般演員我們也不應該這麼大不敬的。氣而積,積而聚,聚而滿,有個由頭自然噴薄而出了。
我想我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盛中國也絕不那麼把自己把夫人的麵子看得那麼金貴,但他作為藝術大師怎麼能容忍對藝術的褻瀆?弄一個不懂藝術的燈光師來調燈,一批不尊重藝術的觀眾卻偏要附庸風雅,而且連基本的常識基本的規矩基本的禮貌都沒有的人,能不讓人生氣麼?而這樣的情景,叉豈止隻此一次呢!
(載《西安晚報》《各界導報》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