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雲跑過來氣喘籲籲,隻得勻著氣說話:“父皇病了,我來看望。”
“王爺還是回去吧,”福東海歎口氣,他的臉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眼中的疲憊之色讓他看上去又老了十歲一般,“這次的傷寒症非同一般,傳染得很厲害。宮裏邊已經開始嚴格限製宮人出入了,您這個時候來豈不反叫皇上操心?”
李仲雲一開始還抱著竜鹿說話太過誇張的希望,此時得到福東海的證實,他的心如石沉湖底一落到底。他看著緊閉的宮門,上前一步道:“無妨,我就在這兒陪著父皇直到他身體無恙。”
“這可是不得!王爺若被傳染上,老奴腦袋就不保啦。”福東海低聲道,“皇上特別交代這次的事情不能讓您知道,可沒想到您還是知道了……”
“我怎麼知道的您就不要管了,反正我人都來了。而且宮中大半人都染了傷寒,照顧起父皇來人手恐怕不夠的。公公放心,父皇追究起來我定不連累您便是。”李仲雲不容置喙道,“況且太子都來照顧,我怎麼就不能來了?公公麵色疲憊,大概也是好幾天沒合眼了。”
“這是老奴應當的,既然王爺堅持老奴就不說什麼了。”福東海側開身子讓道。
李仲雲推門而入,一股濃重的藥香從裏麵湧出來,險些讓他窒息。
皇帝躺在床上,麵色蠟黃唇無血色。他緊緊閉著眼睛,呼吸稍顯急促。
落雪在一邊守著,為皇帝用濕帕子降低額頭上的溫度。
“我來吧,”李仲雲對落雪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用口型說道,“你到外間守著就好。”
落雪福了個身,退了出去。
李曜從昏睡中掙紮著醒過來的時候,幹涸得沒一絲水分的喉嚨發不出任何聲音。身上每根骨頭都變得千斤重,他動也動不了。
“醒了?我扶你起來喝點水。”
身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李曜沉寂的心髒跟著猛地一跳,幾乎要破膛而出!
李仲雲將手臂墊到男人頭後,撐著他坐起來。然後將調好的溫水送到他唇邊:“喝吧,慢一些。”
李曜將水和著內心的激動一起喝下去,溫水帶著絲絲縷縷柔滑的甜味,竟然是調了蜂蜜在裏邊。
“你怎麼來了?”李曜的嗓子好了些,開口說話,可是聲音嘶啞難聽得很。
李仲雲坐在床邊,讓男人高熱未褪的身體靠著自己:“我不該來嗎?”
李曜不語。
“現在知道我身份的人並不多,若是我連你生病了都不來看一眼,那不是惹人猜忌?”李仲雲道。
李曜苦笑一聲:“那還真是辛苦你了。”
這回輪到李仲雲不說話。
“叫落雪進來,你走吧。”半晌過後,李曜似是累極。他渾然無力地揮揮手,道。
“落雪他們都累了,恐怕伺候不好,還是我來吧。”李仲雲道。
李曜忽然大怒,硬是將李仲雲推到一邊。他自己驀地失去了支撐點,身體一歪便重重撞到了床欄上。
“你給朕滾!”他嘶聲吼道,伴隨著撕心裂肺的咳嗽,“朕……不稀罕你假好心!”
李仲雲既生氣又難受,他想去扶著男人,可對方根本不容他走近。李仲雲無奈:“你這是何必?我們除了互相傷害就沒有別的相處方式嗎?”
李曜咳得喘不過氣,落雪從外間跑進來,卻被李曜抓起床邊小桌上的茶杯摔過去。
“都給朕滾!”
落雪大氣不敢出,又退了出去。
李仲雲身上被淋到大半身的水,他顧不得擦:“你正重病,不要動氣。有什麼話我們以後再說。”
李曜抬起頭,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痛恨地瞪著李仲雲:“我們之間已經無話可說。”
李仲雲覺得男人簡直在無理取鬧:“好!皇上話已至此,我再多說豈不是自取其辱?等你病一好,我立刻離開帝都今生今世都不再回來,幹淨了你的眼,如何?”
“隨你。”李曜眼中血紅的恨意迅速消褪,隱隱透出疲憊到了極點的倦怠,他不願多說,丟下兩個字便躺了回去。
李仲雲聽到他這兩個字,知道他是對自己是再不報什麼念想了,可心裏卻怎麼都高興不起來。
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李仲雲才想起還沒讓皇帝喝藥。他端起藥走到床邊:“先把藥喝了。”
李曜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後一點點蹭著坐了起來。
李仲雲小心翼翼將藥送到男人嘴邊,看著男人氣也不喘將一碗黑糊糊的草藥灌下去,他都替男人害苦。等藥喝完了,他趕緊送上一勺蜂蜜。
“不用。”李曜偏頭躲過,一開口滿嘴的草藥味道。
李仲雲收回湯匙,扶著他躺回去:“那就睡吧。”
李曜重新合上眼,慢慢品味著那種沉重的苦味在嘴中快速的蔓延到了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