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科爾伯特一本正經的舉止背後,是他人格的另一麵。他背上的文身是尚武公主兒時圖,色彩很俗氣,是路易·羅約發表在《重金屬》雜誌上的。他每年的摩托車保險要花大約5000美元,因為他有不少野蠻超速的罰款單。他經常騎著那輛雅馬哈R1摩托賽車在南加州的高速公路上以150英裏的時速飆車。他在原先那輛摩托車的排氣管旁邊加裝了一台模型火箭的發動機,每當他想“把那些上下班的人嚇得靈魂出竅”,就讓那台發動機往外噴火。他承認自己具有根深蒂固的叛逆性格,但他能控製自己,這也是他還在上中學的時候父母就送他上軍校的原因。他說他的生活受到一個簡單理念的驅動:“你不想表現出害怕和退卻,因為你不想在自己的夥伴麵前表現出尷尬。”他之所以能影響其他人,並不是通過自己的體力與個人魅力,而是全靠自己的技能、決心以及幾乎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在進行山地作戰訓練時,他成了傳奇人物,因為他在踝骨骨折、負重150磅的情況下,完成了最後1000公尺的下山任務。有些陸戰隊員在談到他們的密切關係時說,那種神秘的兄弟般的關係是同甘共苦的結晶,科爾伯特使大家佩服。他能獨自在帳篷的一角待上很長很長時間,埋頭對著一台軍用筆記本電腦,研究入侵地圖和衛星圖像。他的戰友們在他身邊打打鬧鬧、說說笑笑,而他卻說:“要不是大家都在陸戰隊,我永遠也不會和這些人交往。”
當然,公眾中有一種普遍的、默認的看法,認為軍隊是社會渣滓的收容所,來當兵的都是一些沒有工作或者缺乏社會技能的。菲克說道:“我在達特茅斯上學的時候,許多同學都看不起海軍陸戰隊的人。”
但是,看一看第一偵察營普通士兵的背景,你就會發現情況比較複雜。不少人之所以來當兵,是為了逃避街頭團夥的生活,有時候是當地公訴人的敦促。有一名陸戰隊隊員在談到父親酗酒、母親心態失常時,顯得無動於衷。可是與此同時,你遇到的陸戰隊隊員也可能是剛出教化所就來當兵的,或者是拒絕領取大學數學或遊泳獎學金的人。二排最“嫩”(沒有經驗的)列兵是一個19歲的青年,他拒絕了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的一項任命,到這裏來當一名陸戰隊隊員。三排的機槍手來自加州奧克蘭希爾斯一個富裕家庭,有一個姐姐在上哈佛大學。
使他們走到一起來的,是一種幾乎不計後果的願望,那就是在最極端的環境中考驗自己。從許多方麵來看,他們選擇了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不是去實現反映現實的電視節目和流行歌曲歌詞中所描述的高級的、消費主義的美國夢。他們沒有選擇消費主義,而是選擇了苦行主義。他們沒有去慶祝自己的個人主義,他們使自己的個人主義服從於一個機構的集體意誌。他們的最高境界是自我犧牲,而不是自我保護。
他們的努力中不乏理想主義,但與此同時,他們所受的訓練卻完全是為了那個最終極的禁忌:殺戮。他們的文化就沉浸在其中。在小組簡令會結束前,陸戰隊隊員們把手放在一起大聲喊:“殺!”為了與這種犯罪的精神狀態保持一致,他們還嘲弄在美國社會常規中一些最美好的東西。排裏的西班牙裔人說白人是“一幫混蛋”,而白人則稱他們為“土包子”,說西班牙語是“土包子的語言”,可是他們卻是最好的朋友。
一心想當搖滾歌星的珀森是科爾伯特小分隊的駕駛員和無線電通訊員,他對海軍陸戰隊的感情似乎也是相當矛盾的。他來自密蘇裏州的小鎮內華達,“那裏的北美汽車大賽就像是州裏的宗教活動。”他家境貧寒,是自尊心很強的有工作的母親帶大的。“我們在我外祖父的農場住了幾年,就住在一間活動房屋裏。我每年能穿上一雙從沃爾瑪超市買來的鞋子。”在中學時,珀森是個矮胖子,不參加體育活動,但參加了辯論小組,而且還會許多樂器---從吉他、薩克管到鋼琴,他都能來兩下。
參加海軍陸戰隊對他來說是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他對我說:“我原先打算靠獎學金去範德比爾特大學學習哲學,可是有一天我產生了靈感。我想體驗一下生活,而不隻是停留在想法上。”他也像科爾伯特一樣,是個到過阿富汗的老兵,直言不諱地說他完全支持這場戰爭。這個以前身材矮胖、不喜歡體育運動的小夥子決定參加海軍陸戰隊,加入其中最優秀、最有男子漢氣概的部隊,可是他背後的驅動力似乎是他對這支部隊以及他周圍的一切所抱的玩世不恭的態度。
今天晚上,他在帳篷裏來回踱步,把小學生為鼓舞士氣而給他們寫的信大聲讀給戰友們聽。他打開一位小姑娘的信,信上說她在為世界和平而祈禱。他把信扔掉。
“嘿,小淘氣鬼。”珀森大聲說道,“我襯衫上印的是什麼?‘美國海軍陸戰隊’!我不是出生在嬉皮士成堆的地方。我是一個與死亡打交道的殺手。在閑暇時間,我做俯臥撐,做到指關節流血為止,接下來就是磨刀。”
衛生兵布賴恩跳起來,手裏揮著一本《好色客》雜誌,“看看這個怎麼樣?”“我早就看過了,”一名隊員說道,“是一些女人亂七八糟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