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2 / 3)

“除了禦醫其他所有人都不許動,違者格殺勿論!”一手控製尤利爾一手扶著公主的萊奧納多絲毫不見狼狽,他威嚴的喝令著,同時一點點的收緊那紛亂的發絲,“看來是你的主不讓你逃脫啊……”

對於虔誠的神職者而言,長發代表不容褻瀆的信仰,曆史上曾有聖徒為保住長發而被異教徒們烹死,因為就算犧牲生命,他們也不願損傷長發背棄那天穹之上唯一的至高存在。萊奧納多深知,尤利爾的信念有著絕不遜於這些狂信者的純粹。

然而劍鞘叩擊腰甲的清響一下子凍住了皇帝得意的聲音。電光石火間,冰肌砭骨的寒氣倏地穿越了溫煦的發絲,如同夕陽殘影間突然掠過冷冽的電光。長發執拗的牽製霎時崩壞了,失去力量維係的皇帝猝不及防,後退一步才穩住身形,而尤利爾的身影早已曳著一泓冰也似的銀輝,消失在台階轉角。

萊奧納多反射性的低下頭,留在掌心的是一整束被截斷的金發,那醇厚的色澤如同行將熄滅的火一樣黯淡昏沉。他頓時反應過來——去與留的緊要關頭,尤利爾拔出自己的佩劍,幾乎不假思索的切斷代表信仰的長發!

曾經被視為生命全部的神的世界,尤利爾就這樣毫不猶豫地丟棄了。這一刻,皇帝無法遏抑的感到一種絕望的恐怖——和這束長發一樣,自己成了被人丟棄的東西;也正是在這一刻,他洞然了解到自己執著的根源:萬縷金發織成的繭蛹,是糾纏窒息著靈魂的、永遠無法逾越的障礙;自己拚命的抓緊一切,反而在這束縛中越纏越緊;而那看似懦弱的少年舍棄虛幻皮囊時迸發出的果敢決絕,反而讓他在自己無法觸及的眉睫間,一刹那羽化成蝶。

“攔住他!”皇帝詛咒般的呐喊著,指向觀眾席上移動的小小身影。嚴陣以待的衛士們一得到命令馬上兩麵包抄,如同一群猛禽撲向亡命的野兔。

前方和身後都布滿追兵,走投無路的尤利爾停下環顧四周。時間不可思議的放慢了,聲響也毫無征兆的突然遠離——堅甲利兵的衛士們以難以置信的緩慢速度在視野裏搖晃著撲向自己,扭曲著麵孔發出無聲的呐喊。那麼多雙手眼看著就要觸到飄揚的衣袂了,然而少年的眼眸中,淡淡的澄明笑容沁了出來。這一瞬間時間突然複歸正常的流速,層層擁上來的衛士們以絕對優勢將妄圖逃跑的少年壓在了身下。

然而這波及整個鬥獸場的追捕並沒有就此停止,從後方源源不絕補充而來的追逐者們呼喝著繼續奔突——就像被異國邪神用幻術之手推了一把似的,此次狩獵的目標,那個一直畏縮退讓的神跡之子竟以爆發般的敏捷跳過幾重座席,飛身躍上了護牆,而衛士們攫到的僅僅是他丟棄的桔梗色外袍。

狹窄的護牆隔開觀眾席和表演場,從內側看僅僅是欄杆扶手的高度,而朝向場地一側的高度卻令人暈眩,其下還有防止野獸逃逸的寬闊深溝。即便是身手矯捷的武者,要在這樣的道路上奔跑也頗為勉強,但此刻逃亡仿佛已經化為尤利爾的本能。他朝向前方不顧一切的奔跑著,風掠起白裌衣的長袖,掠起參差紛亂的短發;他輕盈,他沒有窒礙,他正掙脫一切束縛枷鎖,包括生死大限,於是少年就此化身為風,整個宇宙便是他的通路。

溝渠圍繞的圓形紅土場地中央,墨迪與赤岩龍的搏命廝殺正激烈上演著,但所有人的注意力卻早已轉到了觀眾席上這場並不高明的追逐上。禦座邊的皇帝已然恢複了冷靜,高高在上地俯瞰著這一切,他無視匆匆趕來的禦醫團的慌亂,下意識的抱緊懷中漸漸冷卻的皇姊,浮現出近乎冶豔冷笑的唇角逸出如同滿足歎息般的囈語:“啊……真可恥,多麼可恥的鬧劇……”

比起獵物,獵手們顯然更加嫻熟老練。因此護牆上那小小的身影又一次在圍追堵截下停滯了。衛士們害怕像上一次那樣失手,同時也怕少年失足跌入凍結起來一般冰冷的深池中,於是的小心翼翼的從觀眾席上圍攏過來。片刻的僵持後,一名戴著百夫長徽章的小個子冷不防跳上了護牆。他盡量讓自己的動作看起來溫和而沒有攻擊性,一邊緩慢的向尤利爾挪過來,一邊伸出手以邪惡的甜蜜腔調勸誘著:“好小子,別跟陛下作對,不然他會讓我們擰斷你的細脖子!”

麵朝著對手的方向,但尤利爾的眼神卻落向了更遙遠的別處,他的嘴唇微微翕動著,引得近處的衛士們凝神諦聽。因為緊張,少年沙啞的聲音聽來更加幹澀,但是還是可以勉強聽出他在囁嚅著:“求你……求你……”

這明顯的哀告瞬間激發了武人們內心中隨時處於待命狀態的激昂與狂躁,點燃起那名百夫長心中的勇氣,他猛地上前一步躥向尤利爾,想捉住這已被逼至絕境的獵物。

一道寒光凍住了半沸騰的空氣,百夫長隨即握住鮮血噴濺的斷腕慘叫著跌入深池。追逐者這才發現自己的疏忽——他們居然忘記了少年手中持有從皇帝那裏搶來的佩劍,這經過千錘百煉,足以壓製狂戰士墨迪攻擊的利刃一直被那神的羔羊隱藏在長袖中。

難以置信的激變讓衛士們頓時失去主張,片刻的停頓讓尤利爾低啞的聲音確實地傳入他們耳中:“求你……求你將我放在心上如印記,帶在你臂上如戳記;因為愛情如死之堅強,嫉恨如陰間之殘忍……”

這是在誦念經文!那純淨而無辜的神跡之子曾無數次對著虔誠的信徒詠唱這段神聖的詩句,可是為什麼此刻聽來,這音節就像異教的魔咒一樣陌生而邪惡,灌注著毀滅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執著。

“不要!”鬥獸場中央突然傳來墨迪的咆哮。這聲呼嘯分散了他的氣勢與力量,赤岩龍瞅準這個空隙張開巨口,沉重的頭顱如離弦之箭般彈向渺小但卻難纏的對手,這是爬行類捕食時特有的奇襲,如果正麵受到衝擊,連巨石都會一瞬間崩潰。

麵對著雷霆萬鈞的攻勢,墨迪竟毫不避讓,他手中的戰斧呼嘯著掠起銳利的風暴,間不容發的迎麵砍向敵手的鼻側,兩股力量相互衝撞,赤岩龍堅如鎧甲的皮膚一下被劈開,戰斧霎時鍥入那鋼鐵般的肌肉。

吃痛的赤岩龍瘋狂的搖晃著頭顱仰天長嘯,而墨迪要借助的正是它昂起頭時的蠻力。籍著巧勁他一下子騰空而起,迅捷地躍上了巨獸寬闊但卻光溜的脊背,在滑落之前牢牢握住了殘留在它頸項上的鎖鏈。

然而這樣一來,墨迪就不得不放開如同戰友般的利斧,那兵刃被赤岩龍劇烈搖頭的反射動作遠遠甩開,旋轉著落進了環繞紅土場的深溝,激起肮髒僵冷的水柱。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稍得喘息的墨迪立即抬起頭,朝向觀眾席的最高處繼續呼喊:“不要!”

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仿佛遠在天穹之上的禦座前,皇帝正將他空著的劍鞘倒擎著舉起——這是命令處決、賜予死亡的訊號!

萊奧納多所要消滅和抹煞的,墨迪所要阻止和保護的,是同一個對象——凝固在觀眾席上的衛士們已毫不遲疑的行動,撲向護牆上的神跡之子。對以他們而言,這僅僅是一個命令而已,一個令所有迷惑,躊躇與不知所措的濁流瞬決堤而出的明確命令,那就是:殺死眼前的少年。

利刃切割刺穿別人肉體的感覺是那麼鮮明,隨之而來的確既不是罪惡感也不是嘔吐感,而是一種斬斷羈絆的輕鬆解脫。受傷的疼痛像一叢叢火焰不斷在周身點燃,肉體隨之漸漸沸騰,頭腦卻越來越清醒——對於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尤利爾無法不感到愧疚,可是現在的他隻能揮劍,不斷的揮劍,劈開前路的一切荊棘和障礙,一寸一寸地前進,一寸一寸地接近真正的自己,一寸一寸地握住要遠處的未來!

“所發的電光,是火焰的電光,是耶和華的烈焰。愛情,眾水不能熄滅,大水也不能淹沒,若有人拿家中所有的財寶要換愛情,就全被藐視。”如同神示般,這沙啞的呼喊響徹了整個鬥獸場,帶給所有聽到的人一陣無法遏抑的顫栗;與此同時,尤利爾瘦弱的身影消失在護牆上——他從那凡塵最後的立足點上,灑脫如風地一躍而下。

隨即傳出的是與落水的嘩啦聲截然不同的沉悶轟響——聚集上護牆的衛士們震驚的發現尤利爾並沒有掉進深溝,而是搖搖欲墜的俯伏在輕型木吊橋頂端。少年之所以會毅然決然的縱身跳下,是因為他早就確定了站立之處的下方是供徒步鬥士出入的橋!

尤利爾毫不遲疑地割斷近處的棕纜,但對麵那一股卻無論如何也碰不到,他咬緊牙關孤注一擲地拋出手中的利劍,看著那清冷的電光在陰鬱的空中劃過近乎優雅的軌跡,少年的心中不斷的呼喊著、祈禱著:千萬不能失手,千萬……

切金斷玉的劍鋒暢行無阻的滑過棕欖,輕型吊橋隨即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向紅土場中央緩緩傾倒過去。尤利爾頓時命懸一線,一旦堅持不住鬆開手或木橋直接落地,他的下場將不堪設想。這異動被因受傷而更加敏感的赤岩龍當成了又一次襲擊,它焦躁的扭轉身體,卻遭到了頸上鐵鏈的阻遏。這使得那猛獸百倍的狂躁起來,掙紮著飛撲向木吊橋。墨迪揪緊鐵鏈的真正目的恰恰在此——越是惹怒赤岩龍越會激起反抗,它定會以最快的速度疾馳向前。

時間之流早已超過了語言描述的速度。看著灌滿疾風的潔白衣袂不斷逼近眼前,墨迪趁勢躍上那猛獸的頭部,一手繞緊鐵索一手朝尤利爾伸出,縱聲呼喊著:“過來!”

吊橋砸中赤岩龍額前鬣角的瞬間,被反作用力彈起的少年飛越半空,猛然落入墨迪懷中。

身體碰撞的衝擊、用盡全力的擁抱和彼此傳遞的溫度讓一切危險都成為遙遠的幻影,突然降臨的安心感讓靈光霎時閃過尤利爾腦海,他脫口低呼:“去獸之門!”

鬣角被砸斷的疼痛讓赤岩龍發出淒厲的呼號,頓時暴跳如雷,它不顧一切的在鬥獸場中奔突著,激起漫天紅塵。與此同時,鑽透大氣皮膚的尖銳呼嘯掠過墨迪二人耳邊,飛蝗似的白羽急促地飛來,排開紅土煙霧劃出交錯的軌道,皇帝禦前的衛士們居高臨下的占據觀覽席,從四麵八方射下勁疾的箭矢。

“又來這一套!”墨迪冷笑著低聲自語,猛力一提赤岩龍頸上的鐵鏈,那一身甲胄般皮膚的怪物反射性的縱身躍起,像衝開一陣爽快的豪雨一樣,披著煙塵躍向半空;而不計其數的羽箭仍鍥而不舍的尾隨而來,無休無止。

就在這時,厚厚的雲層中突然迸射出一道絢爛的光芒,霎時包圍了赤岩龍與它背上的兩個人。那僅僅是陽光而已,可在此刻一片陰霾的天地之間看來,這唯一的光卻如神跡般輝煌煊赫。所有人一時間目瞪口呆,忘記了行動、忘記了思想,就這樣仰頭凝視著,仿佛從那溝通天與地的光明階梯中,隨時都會降下璀璨奪目的十二翼使徒。

然而陽光並不會帶來任何奇跡,此刻它所能起到的全部功效,就隻是灼傷赤岩龍薄弱的眼睛。那狂躁的巨獸再度發出淒慘的嚎叫,尋找藏身之所的本能使它朝紅土場地麵直衝下去。

一陣煙霧伴著震耳欲聾的轟響騰起,渾濁的暗紅塵土間,依稀可以看見赤岩龍半個身體嵌在了地麵中央的淒慘姿態,它早已不能動彈,唯有粗壯的腿腳反射性的抽搐著,而墨迪和尤利爾的身影卻像被塌陷的地麵吞噬了一樣憑空消失。

“鬥獸場就是我的庭院。”這一瞬間,萊奧納多突然回想起少年時混血兄長曾對自己說過的話——鋪了紅土的堅固石造表演場並非直接建在地麵上,它的下方是四通八達的排水坑道,還有以前供角鬥士休息和關野獸的隔間,這片大都已廢棄的區域就如地下迷宮一般。想到這裏,他緩緩皺起描畫一般的眉頭:“嚴守人、車和馬之門,封鎖所有臨時出口。”

然而皇帝忘記了獸之門,因為在他看來阻隔猛獸鐵柵早已牢牢關閉,那裏當是最堅固的屏障。這對兄弟的區別恰在與此——雖然同樣熱衷於鬥獸,萊奧納多從小就慣於俯視紅土場中的激鬥廝殺,而墨迪卻永遠將自己置於離死神最近的前線,同血與火嬉戲。

含著泥沙的水汽透過獸之門的罅隙飄進逼仄陰暗的空間,這種並不清新的氣味卻讓梅加德家主洛倫佐精神一振,利用公主發生意外造成的混亂匆匆離席的他以最快速度潛入這裏,此刻才得以停下腳步,稍作喘息。

為防患狂躁的野獸奪路而出造成人員傷亡,獸之門通向展演場的一側建著三道包鐵原木屏障,當放出猛獸時鐵門次第拉起,雪狼獅鷲角虎等等在門與門之間的狹窄空間裏急不可耐的打著旋,等待能自由殺戮的那一瞬間。如今為防止赤岩龍奪路逃竄,三重門早已放下,而出入口附近除了馴獸員的逃生通道之外,並不存在可供大批人員進出的路徑,雖然洛倫佐不知道外麵狀況如何,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一旦進入這個領域,逃亡者就有擺脫大量追兵的機會。

而獸之門本身則直對運河,平緩開闊的碼頭上停泊著運送猛獸的大船,鬥獸場全盛時期,許多強悍生靈經過漫長水路來到帝都,抵達後便直接從這裏被送入戰場。如今包括運送赤岩龍的船隊在內,許多閑置的販獸船都收帆落錨缺乏看守,一旦占據了適宜遠航的工具,再借助正值雨季的上遊形成的湍急洪流,那亡命者便能一日千裏地將追兵甩在身後。

想到這裏洛倫佐默默地歎了口氣——這原本是浮士德為自己設計的逃亡計劃,並通過渡鴉梅菲斯特悄悄將其傳遞給幽居的萊奧娜拉公主。作為重要環節,洛倫佐早已準備好利用皇姊“未婚夫”的身份傾盡全力協助故友,但是浮士德已經永遠都沒有機會將計劃付諸實施了,他隻能在幽暗的冥府之海裏,與追隨主人而去的忠實渡鴉一起,帶著命中注定的戀人航向那遠隔千山萬水的東方,那天涯之外的故鄉……

好在……那兩個人還活著——墨迪和尤利爾還等待著自己幫助!不管他們是否能平安的抵達獸之門,自己都必須在這裏為他們開啟最後的希望。

如今這是支撐著洛倫佐在黑暗中探尋的最後一絲動力了。他摸出火折輕輕搖亮,浸透著困獸狂想怨念的空間就這樣被昏黃而溫暖的光芒充滿了。然而隨著視野漸漸清晰,浮現出景象卻讓洛倫佐驀地驚出一身冷汗——前方的石牆上顫動著濃重而黢黑的巨大暗影,它伸縮著、扭曲著,以世所厭惡的窮形盡相凝聚成角落裏潛伏的怪異實體。

那是人!虛弱的人形雖然從頭到腳罩著一身白衣,但散發出的渾濁感卻比陰影更深黯汙穢。這不速之客顯然比洛倫佐更驚恐,它像疾風中的樹葉那樣顫抖著,呈現出身不由己的機械和麻木,這讓洛倫佐一瞬間不由自主地聯想起那些死於野獸爪牙之下的淒慘冤魂。

恐懼隻是片刻之間,梅加德家主立即反應過來——既然會留下影子,那對方就根本不可能是鬼怪,隻是普通的跟蹤者而已。居然讓他來到這麼近的地方卻沒有被發覺,其中固然有自身疏忽的因素,但更多的恐怕要歸結於對方朽木死灰般的氣氛。晦暗的火光裏,洛倫佐分辨出那過分幹淨的白衣竟是主教法服,看來這名神職者根本無法勝任跟蹤工作,他舉手投足都在不確定的遊移著,臉色青白得近乎透明,五官更是神經質地不停抽搐——那赫然是皇廷派新銳阿爾圖爾?索多主教的麵孔!

“是你……”梅加德家主剛剛開口,對方突然以難以想象的敏捷身手猛撲過來,還沒來得及避讓,側腹的一陣劇痛便已像烙鐵般貫穿洛倫佐腦際,這衝擊讓他下意識的一鬆手,火折啪的掉落在地,火焰散射出奄奄一息的光芒,顫抖著搖曳起來。

是匕首!溫熱的液體伴著燒灼般的痛楚濡濕了緊貼肌膚的衣衫,洛倫佐的思想卻依然如齒輪般清晰地運轉著,他迅速抵住對方的手腕阻止刀鋒深入;行將湮滅的火光照亮阿爾圖爾歪斜的嘴臉,他不顧一切的發出淒厲錯亂的尖叫:“殺死你,必須殺死你!不然死的人就是我!什麼梅加德,你也好你老子也好你兒子也好,一窩全是肮髒娼婦的下賤私生子,你們憑什麼總是和我作對,憑什麼總是要害我!終於讓我發現了,我要報告陛下洛倫佐在這裏,我要尤利爾去死,我要你們死!要你們全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