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3 / 3)

“可是我不想死……”少年在心底發出小小的呐喊,“我隻是想見他而已,至少讓我見他一麵,我想見他,想見他,想見他……”

被推入生死邊緣的神跡之子並沒有發覺到,騷亂的人群這時正不自然的分開一線,人圈中心打得最起勁的家夥不耐煩的扯動手肘,責備有人竟阻止他的行動,然而他蠻橫的行為卻招來更蠻橫的責罵:“混帳東西!你給我適可而止!”

感到雨點般落在身上的拳頭逐漸稀疏最終停止,尤利爾下意識的將眼睛睜開一線,被額上流下的鮮血模糊的視野裏映出兩位修士的身影,他們可能是今天送病故者升上天國的執行人員,所以全身上下小心翼翼的罩了個嚴實,就連眼前都隻剩下一條窄縫。

“怎麼著,還嫌不夠亂嗎?”其中一位身材修長的修士以上位者的倨傲語調揚聲喝斥道,人們立刻諂媚的聚到那兩人跟前,七嘴八舌的申述著:“報告大人,我們抓到冒充神跡之子的惡魔!”“什麼冒充!他分明害死了神跡之子,偷走他的軀殼!”

難民中一個衣服上沾滿汙穢卻依然整齊筆挺的家夥,想來原本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富人或貴族吧,如今一舉一動還是分外有派頭,他一把揪住尤利爾的長發推到修士們麵前:“就是這惡魔,一切災難的根源!”

“這還了得!”修士驚叫起來,向一直沉默的小個子同伴打了個眼色,“帶回聖城,讓梅塔特隆陛下呼喚來天火將它化為灰燼!”

“啊?這就帶走了?”這出乎意料的狀況讓難民們發出微弱的抗議聲,但根本沒人敢公然向教廷人員提出異議。然而此刻有一點卻比武斷的決定更讓尤利爾迷惑——這主神牧羊人的語調實在有些別扭,別扭到好像在那裏聽過似的。可沒等他回憶起來就被修士不由分說一把推到同伴的手裏:“帶走!”

人們不情願的再次讓開一條通道放行,少年忍不住抬頭看向那位修士深藏的麵孔,奧古斯都人所沒有的修長眼形和深邃瞳色頓時映入神跡之子眼簾,這一瞬間的發現讓他差點失聲高喊,卻被對方一個噤聲的手勢阻止了。

就在“化身惡魔”即將被押解離開的那一刻,變調的大喊忽然從人群中傳來:“請等一等,大人們!抓住這惡魔我也有功勞啊!拜托你讓我一起覲見陛下求他赦免罪過!”這正是那裝腔作勢的落魄貴族發出的,其他人一聽這話幡然猛醒,連忙追向兩位修士:“大人!我也有功勞!這惡魔是我發現的!”“抓住惡魔還不足以抵消鮮花廣場的苦行嗎?”“放我們出去,我們不想死啊!”

“快跑!”高個子修士一手拉起同伴對尤利爾低吼,然而已經晚了,追趕上來的難民們拽著法服阻止他們的腳步,卻一失手將高個子修士的頭巾扯了下來,霎時間,烏木般不透明的黑發在火光中鋪撒開來,絲絲縷縷的掩映著龍獸國人特有的象牙色肌膚。

“浮士德!”伴著尤利爾終於脫口而出的嘶啞驚叫,從修士法服的寬袖裏突然衝出一道黑影,喑啞怪叫著掠向扯頭巾的人,隨即衝入彌漫著煙火的夜空中。那個魯莽者慘叫著向後跌去,臉上早已淌下鮮血。黑影在半空打了個旋還想撲下,卻被浮士德大聲喝阻:“別過來,梅菲斯特!”

如果隻是麵對少量對手,浮士德可以在渡鴉梅菲斯特的協助下乘機帶神跡之子逃脫,然而此刻阻截者實在太多了,他們一個比一個敏捷,並且一個比一個警惕。“梅菲斯特?他在喊梅菲斯特?這是惡魔的名字啊!”“你看那張臉,長得像個東方術士!他根本不是教廷的人!”“這兩個一定是惡魔的同夥,冒充修士要帶他逃走!”難民們團團圍上來,即便是奔湧著仇恨烈焰的眼神就能將尤利爾和浮士德燒死,更別說接下來的行動了,可當他們將手伸向那遮住麵孔的小個子修士時,卻一下子停住動作……

將百倍的瘋狂在瞬間凝固的,是一朵花,一朵花瓣微微有些枯焦蜷曲的綺麗的白花。它淳厚而黯淡的芬芳甚至一瞬間掩蓋了焚屍的焦臭,沉靜的蕩漾在失控的人群中。尤利爾記得這香氣,那是羽衣躑躅的香氣……

輕拈花朵的手是比花瓣還要白皙,那纖細五指毫不動搖地存在於冰冷的夜氣裏,仿佛柔弱無骨,但卻堅不可摧。浮士德的同伴並不改變拈花的姿勢,隻是慢慢抬起另一隻手,鄭重而決然的扯下頭巾。眼前霎時間輝煌起來——白金波浪般的長發驀地飄散蕩漾,淡色光暈烘托下的五官淡漠而精致,若不是那冰藍雙瞳會在一瞬間從容流轉出瀲灩波光,那這張臉必定會讓人誤以為是千雕萬琢的藝術品吧,雖然完美無瑕但卻沒有生命;也正為沒有生命,才會永遠完美無瑕。

沒有錯,從泣子門陰影中走出來的正是這位貴婦!雖然衣著不同,但尤利爾決不會認錯她難以模仿的舉止和氣度,在看到山茶宮奇異壁畫時這印象便已鮮明的印在少年腦海中了,他不得不欽佩浮士德浸透深情的妙手,寥寥幾筆便捕捉到這位美人的全部風神,甚至遠遠勝過那些濃墨重彩的宮廷畫家;不過那些還隻是模糊的感覺,更重要的是在看清那絕美容顏的一瞬,少年真切地以為殺害勞麗達的高貴凶手再度出現在眼前!

“公主?是萊奧娜拉長公主!”人群中有人發出因恐懼而戰抖聲音。

“怎麼可能!”隨之而來的反駁中充溢著自暴自棄的狂氣,“她一定也是惡魔!化身成公主的樣子迷惑皇帝,讓他封鎖都城把我們關在這鬼地方!”

“我認為皇帝的決策並沒有錯!”那是雍容冷靜的女聲,妖豔的焚屍烈焰此刻狂舞在修士裝束的公主身後,但她周身卻像包圍著盈盈冷霧般,不沾染一點汙穢與詭譎的火光。凝視著幻象般的美人,眾人一時間忘卻了行動,浮士德乘他們力量鬆懈的瞬間掙脫束縛跑近公主,護衛在她身邊。然而那貴婦卻絲毫沒有遮掩躲避的意思,她態度是如此從容:“比起當年列奧先帝的政策,皇帝的政策更加安全穩妥。隻是欠缺仁慈與體諒而已。”

“仁慈……仁慈與體諒?惡魔還配說這些!”有人怒吼著,卻被那落魄貴族攔了下來:“您真的是公主殿下?”這樣小心翼翼的詢問著,但他眼中卻閃爍出異樣的光芒——雖然萊奧娜拉公主並不回應,那唯一答案早已昭然若揭,這位可敬的大人顫抖著上前一步:“就請公主殿下您在這裏委屈一下,直到皇帝陛下他撤銷鮮花廣場的封鎖為止!”

是人質!難民們頓時領會這個男人的良苦用心——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是萬能者的最高賞賜啊,不然深居宮堡的公主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隻要掌握了皇帝最重視的姊姊,還有什麼事辦不到呢?萊奧納多陛下怎可能棄這世上僅存的親人於不顧!

致命疾病威脅被無視了,捕捉惡魔的使命被拋棄了,此刻向羽衣躑躅伸過來的雙手載滿求生的貪婪。浮士德下意識的將公主推向身後,但在圍攏過來的人群中哪裏會有藏身之處?迫不及待的,數不勝數的指尖就要攫到白金絲般的長發了……

這一刻,帶著勁風的尖嘯倏地掠過尤利爾頰邊,緊接著幾點溫暖的水滴潑濺到他臉上,瞬間冷卻為冰。慘叫是片刻後才響起的,失神的少年條件反射的轉過頭去,隻見不遠處一個壯年男子哀號著癱軟下去,白羽箭端正地插在他胸口,鮮血黯淡了箭簇上禦用金徽的光芒……

漸漸熄滅的焚屍火被星星點點亮起的火把取代,兵刃的寒光填滿了寥廓黑暗,妄圖狩獵公主的難民們難以置信的轉頭四顧,他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訓練有素的馬隊不知何時已布滿整個廣場,仿佛從天而降,執著雪亮武器的士兵蒙著麵孔,沉默無聲。

從先鋒騎士隊伍後慢慢轉出一匹白馬,馬上的銀盔者握著弧線流暢的強弓。他慢慢的走向淪為俎上魚肉的難民們,每踏一步,都仿佛在往漆黑的夜色裏拋撒著星之碎屑,光之煙霧。那是來自天國的屠龍勇者吧,他的形象是如此驍勇,卻又如此聖潔不可侵犯,宛如毫無瑕疵的幽藍刀鋒,在讓人意識到恐懼之前,首先臣服於那絕對而犀利的美……

像被剝奪了語言和行動的能力,眾人恍惚的仰視著銀盔騎士,看他以弓道示範般無懈可擊的動作再度張開強弓,瞄準那煽動眾人的落魄貴族。弓弦尖銳的崩響和那男人中箭的慘號幾乎同時響起,這時銀盔射手卻百無聊賴的拋開弓柄,從容抬起雙手,緩緩取下遮住麵容的頭盔。如同年輕的獅子輕搖它的烈鬃,頭盔下輝煌的長發泛起粼粼碎波,輝映著沒有一絲溫度的冰藍的雙眸——這是鮮花廣場月亮第二次映照出這無機質的絕色容顏。

“陛下……是皇帝陛下!萊奧納多陛下!”人群中有人顫聲呼喚著,霎時間乞求憐憫寬恕的哀告聲震天而起,可年輕的君王卻像厭煩似的慢慢扭過頭不再看任何人。這仿佛是個行動訊號,訓練有素的士兵霎時衝向亂作一團的人群。

失控的混亂中,尤利爾被人流碰撞推搡著漸漸遠離浮士德身邊,身不由己的搖撼中,少年清晰地瞥見彼此探尋的雙手——一刹那,龍獸國的流浪者與高貴的公主就這樣十指交纏了。沒有掙紮也沒有言語,當觸及對方之後,他們便放棄一切似的靜靜依偎著,仿佛不要說這區區人潮,即便是死神的鐮刀,末日的雷鍘也無法將他們分開。

片刻的失神使尤利爾徹底被卷入陌生人群裏,他引頸眺望浮士德他們的方向,想奮力掙脫這不能自主的境地,卻被迎麵而來的逃亡者撞得一個踉蹌,一下子失去平衡。倒下來的話,迎接少年的隻有被踐踏而死的命運,可就在這時,一雙堅定的手從背後穩住他跌墜的身體,隨之而來的,是溫暖而熟悉的擁抱……

“墨迪!”尤利爾脫口而出,無可奈何的苦笑聲卻在他身後響起:“認錯了呢,我的孩子!”

滿不在乎的倦怠以及與生俱來的優雅,那是大陸第一貴族洛倫佐?梅加德的聲音。一瞬間恍如隔世,尤利爾情不自禁地抬起雙眼轉向聲音傳來之處,隻見洛倫佐背靠著名貴的五花馬,在私人侍衛的保護下築起一個小小的孤島,讓差點葬身人海的少年暫時靠岸。

“不要害怕,我帶你回家。”以從未改變過的慈愛態度,洛倫佐低聲安慰驚魂未定的養子。一瞬間某種溫熱而柔軟的重擊打中了尤利爾的心髒——回家,自己從來就不曾擁有過叫做“家”的地方吧。即便擁有,經曆過這種種般般的自己還可回去嗎?即便可以回去,那裏還存在能無條件信賴的親人嗎?

失去了虛弱短暫的凝聚,難民再度恢複為一盤散沙,又被突襲衝刷得所剩無幾。花神噴泉邊隻餘下騎士們包圍的寂靜真空。年輕的皇帝端坐在馬背上,冷冷的俯視著槍戟之間互相依偎的兩個人——修士打扮的浮士德以及長公主。他們旁若無人的相依著,卻又是那麼小心翼翼,仿佛下一秒對方就會毫無征兆的消失在空氣中,所以才屏住呼吸,盡力留住這一秒稍縱即逝的瞬間。

無論怎麼乞求,時間都不會就此停止。首先領悟到這一點的是萊奧娜拉公主,她慢慢抬起頭,輕移步伐離開對方肩膀,此刻她與皇帝的容顏就像水中月影與天上月輪相映生輝。避開龍獸國旅行者詫異的表情,公主緩緩低下頭,當她再度抬起頭時,臉上已綻開澄明的微笑:“就到這裏了。就到這裏……為止。”

“你說什麼,公主!”在這樣情況下,言詞犀利的浮士德也隻能喊出毫無個性的語句,但冷靜敏銳的他很快便掌握了狀況,“難道……你早就知道這些人會出現……”

凝視著對方的表情,公主點了點頭,她已將兩人之外的世界全部拋開,所以才能笑得那麼徹底通透:“墨迪第一次潛進宮被發現的時候,我就下定決心了。他們兩兄弟是一樣的脾氣,都不會就此罷休的。所以我和皇帝定下約定——我隻見你一麵,之後一切都聽他安排。條件是,他必須放過你……”

墨迪一定會遵守約定讓公主與浮士德會麵,而萊奧納多也一定不會讓他們就此如願以償,這對兄弟一旦兵戎相對,那鐵與火的巨輪一定會碾碎它麵前所有的障礙物吧。萊奧娜拉敏感的意識到這一切,並用自己的方式賭上全部保護最重要的人;但她卻沒有就此提出要皇帝放過墨迪,“兩兄弟都是一樣的脾氣”,這樣訴說著家族的維係,她的話語裏甚至還有一絲母性的驕傲。突然間尤利爾不想懷疑了——即便變得如此肮髒落魄,洛倫佐還是於千百人之中認出了自己,從千百人中保護了自己。這就是家族啊!即便血緣不同,但人間的維係並不僅止於血緣!

可是那些話帶給浮士德的感觸卻並非如此,公主的從容使他無法遏抑的回想起五年前冊封儲君前夜——那同樣是個晴明的月夜,仿佛最爛俗的騎士小說裏寫得那樣,浮士德偶然在街角解救了被追捕的萊奧娜拉。她那哀愁的眼神令流浪者想到故鄉傳說中的月宮公主:觸犯禁忌的天女被迫和心愛的人分別,在冰冷月宮的囚牢裏無休止的等待他接她離開。可是她的愛人早已不在了,不在這世界的任何地方。月宮公主卻還是等待著,幾千年,幾萬年,隻要月光還灑滿人間,她便會這樣一直等待下去。

仔細想來,月宮公主未必不知道心愛的人已經不在的事實,隻是無法接受而已,如果連等待的理由都不存在了,她又將如何自處呢?所以公主才一再欺騙自己——那個人會來的,那個人會來接我的……浮士德還清楚地記得,當他對公主這樣講出自己對傳說的理解時,她近乎崩潰的回答——比起絕望的活下去,守著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希望不是比較勇敢嗎?比起屈從於命運的擺布,等待永遠都不會再出現的人不是比較勇敢嗎?

所以他才不顧一切的想要帶她走,走出凍結在心裏的冰之月宮。可是這位見慣了奇跡的流浪者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此刻自己想要拯救的竟真的是一位公主。

當預見到好友的行動將招來怎樣的危險時,梅加德家主這樣打消浮士德的非分遐想:“月亮在某些近東國家被稱為告死天使,這種東西即使多看一眼,也是會掉腦袋的……”

那正因為萊奧娜拉公主是列奧王的秘寶,先帝幾乎不想將她交給任何人。他替公主物色的第一位丈夫是東邊勞倫薩公國的年輕大公,這實在是一對璧人佳偶,可是夫婦倆相聚不到三年,列奧王就揮兵攻打公國,將大公斬殺於亂軍中。第二任丈夫則和公主做了八個月有名無實的夫妻就遭受到相同的命運,他被殺之前甚至連妻子的麵都沒見過。第三任聽聞皇帝要將愛女下嫁的喜訊之後,說什麼也不肯接受這樁婚事,甚至把典禮官都殺了,皇帝一怒之下也蕩平了他的國家。那一夜公主之所以會逃離宮城,則是為了逃避她第四樁政治婚姻。

即便帶她走出冰之月宮有什麼用?就像浮士德曾經說過的那樣,他從來沒有這樣清晰地感受過自己的無力,自己辦不到,根本沒有足夠的力量帶她離開那金碧輝煌的皇宮囚籠!

“隻能見一麵而已。”似乎看出了浮士德心底的暗湧,公主笑得那麼澹定,“現在我明白了,上天給我們的隻有這麼多——五年前你我邂逅時也是這樣,隻見一麵,不能多也不會再少……”

雖然兩人的手依然緊握在一起,但浮士德近乎恐懼的預感到聯係著兩個人的,恐怕也僅止於此了。為了衝散心中空出一個大洞似的失落感,他慢慢加重了指尖的力量:“我不信!這種說法我不信!我不信隻見一麵你就能獲得幸福!”

“那又有什麼辦法呢?人可以戰勝一切,甚至命運,卻唯獨不能戰勝自己……”公主輕輕搖了搖頭,“我們逃不掉的。即使可以逃離鮮花廣場,我們也無法逃離這座城市的;即使可以逃離這座城市,也無法逃離我對萊奧納多的牽掛與內疚。所以已經夠了,浮士德,我已經很幸福了——那是你給的;從今往後,我會在無盡的等待中守護這份幸福……”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嗎……”像往常一樣念起別人聽不懂的龍獸國古歌謠,這一刻,浮士德的指尖難以控製的顫抖著……

會放開手嗎?那也是沒有辦法的吧,即便一時能把月之倒影掬在掌心,她也終會隨著指縫間的點點水流而消散——水中月是永遠無法離開天上月而單獨存在的。

一瞬間,鮮花廣場的上空掠過封凍在冰湖下的月影,它有著如同無機質的藝術品般淒絕的豔姿……

“你還是男人嗎!”從天而降的咆哮如奔騰霹靂般,刹時殛住在場所有人的動作,迅雷不及掩耳之間,浮士德身邊的兩三位士兵便已被打倒,那豪邁的吼聲還在繼續著:“抓緊她的手,無論碰上什麼都不要放開!因為她是你的女人!”

被置身烈日下的眩暈攫住,藏在洛倫佐大氅裏的尤利爾全身一震。不會聽錯的——低沉而沙啞,卻壓抑不住勃發的生命力,那正是他一直期待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