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憤青”,是我國1980年以來“知識型”讀者的一種較為持久的精神狀態。同時也有其深遠的文化傳統。然而時下大多“憤青”卻是非傳統型的,他們從“傷痕文學”中一度變為玩“存在主義”或“過把癮就死”的心態。一度主掌“時事縱橫談”的鄢烈山,正是因此而導致“縱橫談”停刊的。而且該報總編也幾番換人,究其原因,實因今代報人,雖有秉承“五四”新文化之誌,卻缺失梁啟超之學養所致,任何時代的報人,都不能把自己扮演成魏晉竹林七賢那樣,既然作了政府的喉舌,就是一種合作,就要負起合作的責任,而這個責任。拿梁任公的話說叫做“公允”。因此,“憤青”不是一種新的受眾麵目,僅僅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一種與時代不和諧的“複活”。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憤青”的“知識型”讀者是一個成熟度非常高的群體,依靠著對這個成熟度非常高的受眾群體的“複活”,《南方周末》迅速獲得了社會影響力。
正是意識到一個正在成長的“中產階級”的巨大的經濟潛力和政治潛力,《南方周末》在悄悄地強調它“知識型”讀者的“占有社會資源、影響中國發展”的特性,向讀者的“中產階級”麵目暗渡陳倉。
《南方周末》從“談天說地”到談時事政治,是一個巨大的轉向。尤其是它那特立獨行的人文景觀的精神,無不處處流布開來,形成了一個街談巷議的風景,這其實也真正體現到了與“談天說地”名符其實的創刊初衷。同時,也是《南方周末》報人回歸母腹的正常現象。
[附]丁東論《南方周末》的報人鄢烈山
馬莉來電話,說鄢烈山在《南方周末》的專欄文章“縱橫談”要結集成書,讓我寫一點想法。其實,鄢烈山這些文章的價值,用不著我去評說,千千萬萬普通的讀者已經給他投了讚成票。如果中國的新聞評論能設一個類似《大眾電影》百花獎那樣的獎項,這個獎杯得主非他莫屬。實際上,《南方周末》中縫裏經常刊登的讀者來信就是選票。《南方周末》受到讀者好評的專版專欄很多,但作為個人,被讀者提起名字最多的就是鄢烈山。特別是他去年住院作手術之後,天南地北許多素不相識的讀者,為他的命運而焦慮,以至於報紙隻好兩次發布他的健康信息,以解讀者的懸念。《南方周末》發表讀者來信是不付稿費的。所以讀者來信比正版文字更見真情,絲毫不摻雜其他功利目的。讀者如此珍視他的聲音,作為一個報人,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獎勵呢!
在中國,公開發行的報紙不下幾千種,專職的新聞評論工作者更是數以萬計。但在新聞評論活動中表現出自己個性,並且以這種個性在讀者心目中建立起威信的人,卻實在不多。
本來,新聞評論是報紙的靈魂和眼睛。在20世紀上半葉,中國凡屬有影響的報紙,評論都是重頭戲。當時這種文字叫社評。像張季鸞、王芸生、徐鑄成等著名的報人,主持一個報館的筆政,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撰寫社評。哪個編輯有了執筆社評的資格,就說明他成了報館的台柱。這種社評,既代表報社發言,又顯示執筆者的個人見地。20世紀下半葉以來,中國的報紙成了執政黨的喉舌,具有個人色彩的社評被闡釋官方意圖的社論或評論員文章所取代。在曆次政治運動中,都以黨報社論作為發布階級鬥爭動員令的主渠道,在“文化大革命”期間,“兩報一刊”社論一度成為令人望而生畏的聲音,新聞評論的信譽在讀者心目中一落千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