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未經考驗”的考驗(2 / 2)

劉皓明中譯(載《世界文學》1999年第4期《讚歌四首》一文):可憐,對未曾嚐試你的,你輝耀光彩……

雖然我並非詩歌翻譯的方家,但也敢說Simon Raven那樣完全離譜的譯文沒有什麼可取之處,所以先棄置不論。單從譯文的順暢來說,恐怕要數Baring的第二種英譯最清楚明白,但他把人稱改了,原本是對女郎說話的,改成了對男青年說,這樣一改,離原作就遠了。再者,雖說詩裏原來蘊涵了將女郎比作淵深莫測的大海、把男青年比作沒有經驗的水手的意思,但字麵上從沒有將女郎和海明確地畫上等號,Baring的第二種英譯直接出現了大海的字樣,原詩的含蓄就給破壞了,似不足取。

在順暢方麵僅次於Baring的第二種英譯的是劉皓明先生的中譯。不過,“未曾嚐試你的”顯然是就男青年而言,而飛白先生的“未經考驗的”、Baring第一種和C.E.Bennett的“untried”(未被嚐試的)卻都是就女郎而言的,到底應該是怎樣就必須考察拉丁原文了。按,intemptata是第二人稱的形容詞,在拉丁字典裏的解釋正是untried(未被嚐試的),所以劉皓明先生的中譯實際上屬於意譯,與原詩似亦微有不同。那麼究竟“未經考驗的”好些,還是“未被嚐試的”好些?顯然,“考驗”或“嚐試”的動作發出者是鍾情的男青年,我們試想,哪有無知的水手考驗淵深莫測的大海的道理呢,所以我覺得還是“未被嚐試的”這種譯法穩妥些。

此外,飛白先生和劉皓明先生分別將句首的Miseri籠統地譯作“可歎”、“可憐”,到底是誰可憐、什麼可歎並不明晰。按,miseri是形容詞的複數陽性主格形式,所以指的應該是“他們可憐”,這一點在Baring第一種和C. E. Bennett的譯文裏都有所體現。

上麵比較了六家七種譯文,不得不承認,像水晶先生的遺漏、Simon Raven的隨己意妄改肯定得不到我們的尊敬。說起來,似乎是Baring第一種和C. E. Bennett的譯文最準確了,不過他們都模仿了拉丁文原句的語序結構,而這在中文裏麵幾乎是不可能表現出來的,所以如果將他們的英譯直譯為中文,文字一定順暢不了。還是那句老話,可愛的未必可信,可信的未必可愛。詩人的筆翻雲覆雨,每一個字都可能是對譯者的考驗,我們也隻能戰戰兢兢小心從事。

(原刊於《中華讀書報》2001年4月18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