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立德的詩是王茜隨後送給我看的。他是一位學哲學的大學生。他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專業,隻是要把詩引入哲學,或是把哲學引向詩。他試圖協調詩和哲學並使之結緣。他從中國哲學和西方哲學,通過佛教、伊斯蘭教、基督教都發現二者可以統一的跡象。這給了他信心。中國現代詩的缺少哲學思辨已是通病。杜立德的看法無疑有它的價值。加強詩的哲理思考是克服詩歌膚淺和缺少思想力量的一個步驟。盡管他的專業是哲學,但杜立德的詩似乎比不學哲學的王茜更富有意象的抒情性,他的詩看來更為華彩一些。杜立德不像王茜那樣偏重抽象的思辨,他更能靠近現實,但他也有浮泛的缺陷。
他們的詩之所以引起我的興趣,是我從他們不免稚嫩的文字中看到了現代青年對於曆史和現實的態度。也許更為引起我的興趣的是:它證實了詩所釋放的一泓頗有點神秘的能量,它使素不相識的人們彼此接近並且彼此了解。他們的作品使我驚奇於詩的“魔力”——我從王茜的詩中了解了她,王茜又從杜立德的詩中認識了他!而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迄今為止都生活在各不相同的環境中。
詩的生命是真。真而後方能善,真善導致美。真是詩的生命的本源。一顆渴望被了解的心靈以詩的方式發出的信息,可以同時被無數顆同樣渴望被了解的心靈所接收。詩使所有追求美好與善良的人們的心靈彼此靠近。它能夠修複被汙染和被損害了的人際關係。它重視信任、諒解和關愛的合理秩序。詩對於一個文明的社會是不可缺的。如同陽光與水分能夠調節森林的生態那樣,詩消除人世的隔膜與鴻溝,盡管它極少立即產生效益,但無疑會是合理的社會的黏合劑和潤滑劑。所以我認為:詩,應當成為人類進行心靈對話的語言。
現在擺在我們麵前的兩位大學生寫的詩,人們從中不難發現種種不足,但無疑也將贏得一份小小的慰藉。詩終於回到了人們的心中,詩畢竟成為了每一顆自由心靈進行自由對話的方式。從這裏,我們發現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自己的聲音說話。他們寫著不同於他人的僅僅屬於自己的詩。這就足夠了。要是所有的人都能用各自的語言,寫著不按照任何他人的模式寫出自己心中的真詩,此種局麵一旦出現,那就絕非是一份小小的慰藉了!何況他們此刻所給予我們的並不是那些純粹屬於個人的慨歎,他們的眼睛“依舊尋找陽台上盛開的四季花”,何況他們的心中依然擁有“紅玫瑰支著的五月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