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對毛澤東關於理論問題談話的理解和評價問題。這個問題可以說是《國史稿》第三卷寫作中遇到的最大難題。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在編寫人員全體大會上爭論得比較激烈。我們沒有采取簡單化的全盤否定的辦法,而是聯係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的思想、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曆史和現實生活,談話本意及其產生的實際影響,作了比較辯證的分析。
4.對粉碎“四人幫”重大事件的曆史評價問題。我們采用了《曆史決議》第25節的提法。第十章最後一段寫道:“粉碎‘四人幫’的勝利,從危難中挽救了黨,挽救了革命,挽救了中國的社會主義事業,結束了‘文化大革命’這場持續十年的內亂,使人民共和國進入了新的曆史發展時期。”“進入新的曆史發展時期”這句話,有些學者不願意說。為什麼?這裏有個根本的問題,即對曆史階段的認識。他們認為粉碎“四人幫”以後“文化大革命”極左的那一套還沒有肅清,還在延續,甚至認為“文化大革命”還沒有結束。把此後的兩年放在“文化大革命”時期中間去講,不承認這兩年主流是前進,而隻說是徘徊。這裏用得到列寧的話。列寧指出:“無論在自然界和在社會中,實際生活隨時隨地都使我們看到新事物中有舊的殘餘。”怎麼能因為“文化大革命”的影響沒有肅清而否定粉碎“四人幫”以後的根本性的改變呢?應該承認粉碎“四人幫”以後,換了個天地,但是新事物中有舊的殘餘,不能強調有舊的殘餘而否定質的變化,正如新中國成立以後,民主革命許多任務還沒有完成,但不能否認新中國成立了,一個新時代開始了,從此社會主義革命開始了,一樣的道理。這牽涉到共和國史的曆史分期問題,牽涉到對這兩年總的評價問題。鄧小平說,沒有這個兩年,就沒有三中全會。所以說,這兩年為三中全會作了醞釀和準備,是走向曆史轉折的兩年。
另一類是比較重要的一些具體問題,有的沒有寫到《國史稿》第三卷中,但書稿中體現了這一精神。舉幾個例子:
(1)關於1975年整頓中斷的曆史必然性。我們運用恩格斯關於社會悲劇的論述(曆史的必然要求和這個要求在事實上不可能實現)分析鄧小平和毛澤東的分岐,說明1975年整頓中斷的曆史必然性。分歧有三個層麵:一、現實層麵:肯定還是否定“文化大革命”。二、路線層麵:“三項指示為綱”還是“階級鬥爭為綱”。三、理論層麵:什麼是社會主義,怎樣建設社會主義。毛主席要“純”、要“公”的社會主義,而鄧小平認為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社會主義可以容納某些資本主義因素。
(2)四五運動與天安門事件的關係問題。牽涉到這兩個概念的運用。很明顯,天安門事件不能涵蓋四五運動,它是特指清明節前後在天安門廣場發生的事件,有其獨立性。但有時一定要說天安門事件(如天安門詩抄、為天安門事件平反)。現在《國史稿》第三卷中采用的提法是“以天安門事件為中心的四五運動”。
(3)如何看待《光明日報》10月4日發表的梁效文章《永遠按毛主席既定方針辦?》,這篇文章導致提前對“四人幫”采取行動。這篇文章上麵寫有“任何修正主義頭子膽敢篡改毛主席的既定方針是決然沒有好下場的”,華國鋒、李鑫看了以後,就覺得發出了一個信號,他們要動手了。因此,就決策要提前行動。而對《光明日報》編發稿子的當事人進行政治審查,查出這篇文章是九月二十幾號就約梁效寫的,並不是因為針對華國鋒的批示約寫的,有一種意見以此為據,認為不能看做“四人幫”篡黨奪權的信號。我們主張動機與效果統一,要看文章的後果怎樣,文章發表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曆史是怎樣發展的,而不是以主觀動機來論定。10月4日這篇文章發表後,當時華國鋒、葉劍英、李鑫看了以後,大家一致的感受是他們要動手了,我們必須趕快提先動手。本來定的是國慶節十天以後再說,這時決定提前到10月6日動手。根據上述觀點,關於此事,《國史稿》第三卷第300頁和301頁在敘述梁效文章要點(其中說:“任何修正主義頭子膽敢篡改毛主席的既定方針,是絕然沒有好下場的。”)後,主要寫了兩段話。一段是:“‘梁效’是‘四人幫’的重要輿論工具,這篇文章的矛頭所向,引起了華國鋒等人的高度警覺。加上‘四人幫’這一段時間活動的種種跡象,表明他們要篡奪黨和國家的最高領導權。”另一段是:“10月4日傍晚,葉劍英趕到東交民巷華國鋒住所,商量對策。葉劍英提出改變原定國慶節後準備十天視情況再定動手的部署,提前采取行動,‘先發製人,以快打慢’,下決心‘一破一立除四害’。華國鋒決定‘至遲後天動手’,請葉劍英同汪東興落實行動計劃。”本來原稿還有一句說文章雖然是9月就約寫的,但在這時發表出來如何如何的話,後來定稿時刪掉了。從大處著眼,這裏的確不需要拖泥帶水,為當事人開脫。
(4)汪東興在粉碎“四人幫”中的作用和地位,即對汪東興的曆史評價問題。《曆史決議》中沒有提汪東興,有當時的特定背景。《國史稿》第三卷從敘述中表現汪東興的作用。這段話是:“……華國鋒同葉劍英、李先念及汪東興等反複研究,認為……應采取果斷措施加以解決……決定對‘四人幫’采取隔離審查措施。”書中對華國鋒、葉劍英的“決定作用”未作評定,對汪東興也未作“一言以蔽之”式的評定(起了重要作用)。以後修改時都可以加上。
七、要多寫
研究心得和學術成果要形諸文字。從心裏想到講再到寫,這是多次概括、多次升華的過程。采用的形式可繁可簡,可長可短。以前我曾介紹過我的老師講過的對副教授的要求:副教授要同時開三門課,一門基礎課,一門專業基礎課,一門專業課。還要跳好三步舞,即不時在報紙上發表些隨筆、摘記、資料等文章,三五個月在雜誌上發表一篇論文,兩三年出版一本專著。我的體會是筆要勤,有所得時就寫。可以寫隨筆、記事和論文等各種體裁的文章。要重視資料的整理編纂。要選定專題,進行深入的研究,寫出專著。要在這個領域取得發言權或者說話語權,逐漸成為領跑者。還要注意學術成果的大眾化,使我們的研究成果為公眾共享,並且傳播到海外去,讓世界了解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曆史,正確認識中國,喜歡中國。這是我們所應該擔負的任務。
八、要虛心求教
我當第三室主任,室內成員陳東林、杜蒲、李丹慧、劉誌男,在“文革”史研究方麵都比我強。當時陳東林、李丹慧已經編寫了一部《文化大革命辭典》,日本有出版社準備出版。杜蒲寫了一本專著,即他的博士論文《文化大革命中的極左思潮》,準備出版。劉誌男長期在《當代中國》叢書編輯部工作,情況也很熟悉。我抱著虛心向他們學習的態度。記得我同他們一起去拜訪中央黨校的金春明先生,我說要請你多多指教。他說,我同你是同輩人,不要那麼客氣。我說,不是客氣,在“文革”史研究方麵我一無所有。就是這麼一個態度,完全真心誠意,所以金先生非常樂於幫助我們。不少同誌對我們幫助很大。比如:中央紀委汪文風同誌向我們介紹了預審張春橋的情況,說明張春橋後來為何不說話。中央黨史研究室蘇采青同誌給了我們不少他做的卡片資料。中央黨史研究室張化同誌告訴我們,周榮鑫主持起草了1975年《教育工作彙報提綱》,後來我們找到了。中央文獻研究室魯振祥同誌、中央黨史研究室王朝美同誌,都已到癌症晚期,仍悉心為我們審讀書稿,提出寶貴意見,令我們非常感動。
向同行虛心求教,同兄弟單位團結合作,是做好國史編研工作的很重要的一環。同時,我們也胸懷大誌。記得開始編寫時,我和第三研究室提出一個目標:三年走到前沿,五年爭取領先。這個目標是基本上達到了。
九、要不屈不撓,自強不息
在講第一條使命感、責任心、自覺性時,我說我的體會,衡量有沒有使命感、責任心、自覺性,使命感、責任心、自覺性強不強,最重要的一點是遇到挫折、困難等等時能否堅持,能否堅守,能否充滿信心、毫不懈怠,這一點特別重要。人一輩子不可能是一帆風順的,困難與挫折永遠都在等待你,就像勝利在等待你一樣。但勝利必須是戰勝了困難、挫折,才能到來。在這方麵,我感到鄧力群同誌是我們學習的榜樣,特別是他那種寬廣博大的胸懷、不屈不撓的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在這裏,我想介紹他回答我的兩句話,作為我今天發言的結束語。
有一次談到不同意見討論的問題時,我說:力群同誌,我們起初不同意你的意見,後來通過討論,聽了你的解釋,讚成你的意見了,你一定很高興吧。他說:也不,隻要能夠動腦筋、想問題,把不同意見說出來,我就很高興。這種民主作風,鼓勵人想問題、討論問題的精神,我認為很好。還有一次,我說:香港、台灣的報紙天天罵你、汙辱你,你一定很生氣吧。他說:我才不上他們的當呢!
孔夫子說: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論語·學而》)我覺得鄧老真正做到了,是真君子,值得我們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