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難以忘卻的懷念(2 / 3)

每天,豬場的姑娘們主要的工作就是跳下池塘撈豬飼料水浮蓮。夏天,螞蟥在水裏暢遊;冬天,齊腰深的水刺骨寒。人可以餓著,豬可不能餓著。不管是三伏還是臘月,這些姑娘從來就沒有動過偷懶的念頭。小豬因各種原因死去是經常發生的事,特別碰到流行病暴發,每天都會有幾頭小豬死去。每逢有豬快病死,就有老工人來要“貨”,開始她們不同意,說病豬不能吃。但每次病死的小豬埋掉沒多久,很快就被人偷走,她們真不敢相信,這病死的小豬還能吃?時間久了,看到老工人吃死豬有滋有味,也沒什麼事,饑餓使她們也動了“開齋”的念頭。那時候吃肉是很奢侈的事,一年到頭隻有春節、國慶才有一頓肉吃。平時油都不多一滴。於是,一些眼看沒救的小豬,幹脆臨死前就人道毀滅,然後加菜,那真是香飄十裏惹人垂涎。我姐姐在豬場,每逢有死豬宴,一定通知我前往。圍在一起大嚼那細嫩的豬肉,大口喝著熱騰騰的肉湯,親情、友情彌漫在茅草房內,那確實是幸福的時光。

豬場還是出詩歌的地方,圍繞這班養豬娃,許多土產詩人為她們絞盡腦汁。翻開保存至今的“詩集”,那些“膠林深處是我家,養豬姑娘誌氣豪”或“人壯豬兒肥,氣死帝修反”之類的佳句,令人忍俊不禁。一位公認的詩人寫歌頌養豬姑娘的詩甚至翻譯成英文,被外國文學雜誌轉載。

幾個當年的養豬姑娘,麵對幾近不留痕跡的豬場,感慨萬分,紛紛拍照留念。她們把豬場遺址角角落落全部拍下來,好拿回廣州給沒空來的養豬夥伴欣賞回味。

連隊

終於到“家”了,隊長是潮汕青年,當年和我一個班。看到我們“返家”,以最熱情的姿態迎接我們。站在唯一的兩層樓向下望,連隊盡收眼底。當年我們自己蓋的知青房,30年後居然還是連隊裏最漂亮、最結實的房子,現已賣給工人。小河上的木橋變成了鐵索橋,現在是家家有摩托車,最令我們吃驚的是個個駕駛員都身懷絕技,都能從鐵索橋上衝過去。河邊住著連隊唯一堅持獨身的男職工陳某,身體壯實家底殷實,有人為他介紹過許多女子,他都不答應。難道他的內心深處仍堅持死心眼,非她不娶?這個“她”是廣州知青,這次也和我們一起來了。她算得上“夫榮妻貴”,孩子又在名牌大學讀書,日子甜到流油。隻是那人頑強的單相思,令她不覺心生惻隱。如果他請她到家裏坐坐,她斷然不會拒絕。可惜他不敢,隻在窗戶張望。在我們一再慫恿下,他始終隻是笑笑,令她也覺得遺憾。

陳某是隨複員軍人的哥哥來到連隊的,他對我們中的小章情有獨鍾。小章調到場部小賣部賣冰棍,陳某患了相思病。經常中午收工後,最調皮的男知青就對陳某說,小章打電話來找你,你趕快去吧,順便給我們捎回一瓶冰棍。陳某不問真假,樂顫顛就起程。花一個鍾頭去到場部,麵對小章卻說不出話,小章也不理睬他,隻管往保溫瓶內裝冰棍。交易不消兩分鍾完成,陳某又往連隊趕路。一個月下來,和小章沒說過一句話,工資卻變成了冰棍。

隊長對我這個當年的班長印象深刻,尊稱我為“老班長”。當年全班都是潮汕人,隻有我一個廣州知青,他們碰頭就嘰哩咕嚕,當我透明。能做到讓他們把我視為自己人,全靠拚死力氣換來一點威信。我分給自己負責割膠的那個林段,在深山老林裏頭,連老工人都怕去。每天淩晨鑽進林段,都有一種生死考驗的感覺。這次見到老指導員,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你還記得那個林段嗎?”我說:“怎能不記得,那條腳邊竄過去的大蟒蛇,現在還能感覺到它的涼嗖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