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卉(三門坡農場知青莊凱苓的女兒)
媽媽常向我講述知青的故事,媽媽的知青朋友我也認識一些。但真正理解媽媽這一代人,真正了解媽媽的知青朋友是參與了“回首三十年,重踏紅土地”的知青活動之後。
媽媽曾利用出差機會兩次回三門坡,她每次回來都拍下不少照片,都說要帶我去海南,回農場走一走,看一看,去看看去體驗知青當年的生活,我知道這是媽媽的心願。
今年初,媽媽就和知青朋友籌劃這次活動,媽媽說這是一次好機會,不能錯失。能去海南我當然高興,因為我最喜歡旅遊。但沒想到此行卻一波三折,因為我正麵臨著大學畢業,赴海南的時間剛好卡在我找工作的關鍵時刻。雖然我生性好玩,但此時我猶豫了。但媽媽卻下了決心,非要我去不可,於是,1998年5月16日我和媽媽的知青朋友一同踏上了海南島的紅土地。
在農場僅僅停留了兩天,但我跟著媽媽似乎經曆了許多。我看到知青與老工人久別重逢時擁抱痛哭的激動人心的場景。
我跟著知青踏著萋萋芳草上山掃墓,聽知青叔叔、阿姨講述了陳敏烈士的故事。
我回到媽媽生活過的紅旗隊,看了媽媽當年住過的房子,勞動過的地方,認識了媽媽老掛在嘴邊的老工人。
我知道了一個樹位有多少棵膠樹,為什麼要半夜三更去割膠。
雖然這一切我都曾聽媽媽說過,但這一次我親身體驗到了。
當汽車像蛇一樣在泥濘的路上滑行時,當紅泥巴粘在鞋上怎麼也甩不掉時,我領會到知青與紅土地那種難舍難分的情感。
當我要解決問題時,我寧可上膠林。連隊的“廁所”我連看也不敢多看一眼。
當我看到那一片連綿的膠林,我想象得到一個女孩子半夜割膠的害怕。
我不敢想象如果今天要我在這樣的地方生活、工作,我能不能堅持下來。我很佩服媽媽,不知道知青們當年是怎樣生活的。
紅旗隊的老工人把自己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款待我們,還給我封紅包,我明知老工人的生活並不富裕,我不想接,但又不敢不接,退回就更不可能。媽媽說,隻好回廣州後再郵寄了。老工人對知青純樸的感情我體會到了,怪不得媽媽直至今天仍然把他們記掛在心。
那幾天,我聽到了許許多多的知青故事。關於你們的經曆,關於你們的愛情,關於你們的趣事,我知道你們所講述的一切都是刻骨銘心的。知青的故事使我對什麼叫激情與瘋狂,什麼叫悲涼與荒誕,什麼叫受磨難與被拋棄,什麼叫擁有與失去,有了感性的認識。
從海南回來後,媽媽把全部的精力,全部的業餘時間,全部的熱情都投入到編寫知青文集中。我理解,我支持,因為文集使我有機會認真地和媽媽一起對你們這段曆史進行真誠的反思。過去我對上一代的夢想和行為無法理解,今天我不會嘲笑你們的“盲目理想主義”,因為你們這一代從誕生之日起就與理想主義結下不解之緣,是注定要經曆艱辛與坎坷的。正因為你們的經曆,培養鍛煉出我們這一代所缺少的堅強、毅力、責任感、使命感,不怕打擊,不怕挫折,不向命運低頭,勇往直前的精神。雖然,至今我仍不能完全認同上一代的想法和做法,我不會像你們那樣盲從、輕信、自欺欺人,不會強迫自己去肩負那些自己擔當不起的使命,但我不得不承認,你們是比秀的。雖然在人生意義,生命的價值,在信念、理想方麵,我們這一代與上一代有著各自不同的理解,但我不會為此而和媽媽產生代溝的困惑,我會從媽媽這一代的經曆中得到啟迪,激勵自己走向社會,接受生活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