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牢房內關押著的趙譙,因為畏光,早就低吼著丟開滿手的皮毛,重新縮回了牆角,瑟瑟發抖起來。
馬嚴蜚抬頭看著文薑,卻是胸中有千言萬語,無數個問題要問,此時也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許久,靜得仿佛一尊雕塑般站在大門口的文薑終於動了動。她微微扭頭,斜視了牢房裏的可憐身影一眼,然後她緩緩走下台階,來到了馬嚴蜚的麵前。
文薑卻沒有多看馬嚴蜚,而是走到牢門前,盯著裏麵不停發著抖的身影。她伸出手摸著牢門的鐵柵欄,最後輕聲喟歎道:“你知道他是誰了?”
馬嚴蜚看向趙譙,然後點了點頭:“是……他是荀薑和孟薑的親生父親?”
文薑淒慘一笑道:“沒錯。”
最不願意聽到的答案落進耳裏,馬嚴蜚渾身劇烈地顫動了起來,他緊緊地抓住了衣襟,有些脫力地後背倚靠在了牆壁上:“是我對不起你……”
“是啊,是你對不起我,但是更對不起我的人是趙譙。”文薑笑著說道,“可是不論是你還是他,我都已經原諒了,早就原諒了。”
“你……”馬嚴蜚沒有想到文薑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他不禁再次看向趙譙,心頭的疑惑反而更加濃鬱了起來。
文薑卻說道:“因為我知道,隻有原諒,我的後半生才能有希望,才不會那麼痛苦絕望!”
文薑一麵說著,一麵輕輕地將左手搭在了握著牢門的右手手腕上,用力地摳起了手臂上的細肉,直摳得血肉模糊。在馬嚴蜚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目光幽暗深層,滿滿的都是恨、都是怨。任何人看到這雙眼,都隻能看到五個字——不能原諒!
不能原諒!
絕對不會原諒!
“……”馬嚴蜚說不出話來,文薑的這一句原諒就像一條長滿倒鉤的荊棘,狠狠地鞭打在他的心口上,將他鞭撻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淋,根本無顏去麵對這個女人。
然後他沒有想到,更讓他痛苦難堪的話,卻還在後麵——
“可是那個人……他……”文薑怨恨的眼變得更加地深沉:“那個惡魔根本不肯放過我,嗬嗬……就連這麼卑微的‘幸福’他也要剝奪、毀滅……”
“那個人……是誰?”馬嚴蜚吞咽著聲音問道,盡管他已經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除了沉魔淵裏的那位,還能是誰?難道你以為會是我將趙譙變成這樣的?我隻是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又如何能夠惡毒成這樣,將自己孩子的父親害成這樣?不……我不會的……我早已經原諒了他……我屋前的那株梅花,便是同他一齊栽的,可是在他被害成這樣後,那株梅花就再也沒有看過花……”
文薑垂下手,將血肉模糊的手臂掩藏在袖子下麵。她輕聲地歎了口氣,然後轉過身來,滿麵淒婉地看向馬嚴蜚:“若是……”
文薑說了“若是”這兩個字後,便頓了頓,沒有接下去說,而是換了個話題道:“現在我一心要做的就是將沉魔淵裏的那個人已經封印、消滅,但是白素貞已經離開三個多月,我拜托他找的人卻是音訊全無……”
此時,馬嚴蜚的心裏充滿了對文薑的愧疚之情,同時他心中又莫名起了一股擔憂,擔憂文薑發現自己腹中藏著渚呂的骨肉,進而對這個孩子動了殺機。
到了這時,馬嚴蜚才明白,自己終究是混沌之城的子民,天生就對自己的骨血抱有感情,即使他來得不是時候,血管裏流淌著罪惡的血液。
因為愧疚、擔憂和心虛,馬嚴蜚避開了文薑直視自己而來的目光。他垂下眼,說道:“白素貞對我說過,他會將這件事交托給琉璃族去辦理……若你不放心,我可以離開再去琉璃族一趟,反正我身上的傷早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