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荀薑說,馬嚴蜚已經聞到了菜肴的酸味。也許是昨晚沒有吃下飯,中午吃的東西又全部吐了出去,馬嚴蜚被麵前的菜肴勾出了食欲,連嘔吐的感覺都輕緩了不少。
荀薑看到馬嚴蜚拿起了碗筷,鬆了口氣。馬嚴蜚卻在吃到一半的時候,忽然抬頭問荀薑道:“荀薑,這些菜式廚房做的?”
“嗯。”荀薑點點頭,不明白馬嚴蜚為何要問這個。
馬嚴蜚的眉頭微微皺起,然後鬆開:“其實我一直很困惑,你母親曾經說過,遺罪一族隻剩下她跟你們姐妹倆了,怎麼……”
“那是……父親帶來的家仆。”荀薑抿了抿嘴,然後低下頭,輕聲地回了一句。
馬嚴蜚一愣:“你父親……也在雪宮?”
“……”荀薑沉默了下來,身體微微地顫抖了一下,卻沒有開口回答馬嚴蜚。
這讓馬嚴蜚頗覺意外,他放下碗筷,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後,起身走到荀薑身邊,然後伸手在小女孩的頭頂摸了摸:“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荀薑的身體僵住了一下,然後遲疑著搖了搖頭:“父親……父親被關起來了……”荀薑抬起頭,雙眼裏醞釀著水汽,可憐兮兮地看著馬嚴蜚:“娘不讓我們去見他……”
“你爹是……”不知怎麼的,聽到荀薑說她的父親被關了起來,馬嚴蜚就想到了渚呂,不由自主地就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心裏再次難受了起來,恨不得再跑出去吐一會兒,將一切都吐個幹幹淨淨才幹脆。
恰好看見馬嚴蜚撫摸了一下肚子,荀薑的眼睛驀然睜大,目光也變得幽深起來。她猛然抓住了馬嚴蜚的手,梗咽了一聲說道:“父親……父親姓趙名譙,母親說你也認得的。”
“趙譙?竟然是他?”馬嚴蜚十分的意外,但是回頭一想,又覺得這其實根本算不得是意外。趙譙是他早年認識的一個朋友,因為對萬徑川十分的好奇,曾經有一次央求著馬嚴蜚將他夾帶在仆從裏,偷偷弄進萬徑川裏。
結果這小子竟對文薑一見鍾情。隻是趙譙畢竟是名門之後,雖然十分喜歡文薑,但是朋友之妻不可欺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因此從來沒有將這件事情說出來過,更不用說是去跟文薑表達愛意了!
但是馬嚴蜚是何等人物?風花雪月裏躺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風流公子,對趙譙的那點心思一眼就瞧了出來。但他沒有過成全趙譙的心思,因為他和文薑之間的親事是早就定下的,事關混沌之城和萬徑川兩族的情誼,不是兒戲之事。
未免趙譙對文薑越來越癡迷,更擔心趙譙和自己的朋友之情有所異變,馬嚴蜚早早地就將趙譙帶出了萬徑川。
卻沒有想到,在自己拒絕了文薑後,竟是趙譙娶了她。
那孟薑和荀薑這雙姐妹……馬嚴蜚低下頭,看著荀薑的麵孔,看著這張幾乎同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心裏竟是如揪起來一般疼痛。
馬嚴蜚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通暢,他的臉色變得比剛剛更加地蒼白。荀薑擔憂地看向他。馬嚴蜚撫了撫自己的胸膛,然後對荀薑說道:“我想見見你的父親,朋友一場卻多年未見,我正有好多話要與他說。”問問他,當年文薑怎麼會未婚先育,他是否真的是荀薑姐妹的親生父親。
如果是……馬嚴蜚不敢想,因為這意味著造成這一切的“凶手”不是別人,正是違背萬徑川的規定,將趙譙這個外人帶入雪宮的自己。
荀薑卻露出十分為難的神情,一雙小手死死地絞在了一起,喃喃道:“娘不讓別人見父親……”
“這是為什麼?”馬嚴蜚問道。此刻他一心要見趙譙求一個真相,也就顧不得為難不為難荀薑這個女童了。
荀薑卻不知道怎麼來回答馬嚴蜚這個問題,隻顧著自己低著頭絞著手指頭。半晌,就在馬嚴蜚準備拿話來哄的時候,荀薑忽然抬起頭,終於下了決心,一臉期盼地看向馬嚴蜚:“我現在就帶你去見父親……如果可以,我希望娘能放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