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點二十五分,山穀向東拐了過去。冬生望著眼前的布滿帶有尖刺的酸溜溜的稍林,動也不想動一下了。
“要是有一些山果的話,該有多好啊。”冬生自言自語著。
李鐵權也累得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彎腰望著地下,喘著粗氣。
冬生扶著雙腿的膝蓋努力地抬頭向山上望著。突然,他看到了一株樹上有許多帶著細細的長長的圓嘟嘟的布滿麻點的果實。他知道,這就是杜梨的果實。他高興地往山上爬去。也不管那些酸溜溜的尖刺劃破了的裸露的胳膊上的皮膚帶來的燒痛。
好不容易上了山巔。他伸手摘了一把,自己拿了幾枚,把剩下的給了李鐵權。
“李管教。那東西不能吃。是澀的。”李鐵權有氣無力地道。
“沒有關係。隻要能止饑就行。”
冬生拿起一顆杜梨果,在手心裏擦了擦,就塞進了嘴裏。
“呸!呸!呸!”冬生剛一嚼就馬上吐了出來。確實是太難吃了。澀得人發抖。他抬手就把杜梨果扔下了山。看冬生扔了杜梨果,李鐵權也隨手扔掉了手裏的杜梨果。
冬生在樹上尋找成熟了的杜梨果。順便往前麵的山下一看,他幾乎高興地要跳了起來。什麼饑餓,什麼困乏都煙消雲散了。他看見了有一片已經成熟了的還沒有收割的麥子,金黃金黃地,隨著微風在翻滾著金浪。山崖下麵有一孔窯洞。窯洞旁的崖壁上靠著一架架子車。“下麵的窯洞裏肯定有人。”
冬生高興地對著李鐵權道:“走。咱們找路下去吧。”
冬生帶著李鐵權沿著一條羊腸小道,繞到東麵較遠的地方,下到了那片麥田裏。然後沿著麥田中間的小路來到了窯洞前麵。窯洞裏黑乎乎地,看不見任何東西。
“裏麵有人嗎?”冬生喊道。
一會兒,從裏麵出來了一位滿身油汙的佝僂著身子的老人。站在門口呆呆地望著冬生他們。
“我們是子午嶺監獄的。前幾天,我們有一位犯人跑了。他穿的衣服就是他(指著李鐵權)穿的那樣。個子高高的瘦瘦的。不知道你見過沒有見過這個人?”冬生禮貌地道。
“見過。剛剛從這裏過去不久。”老人道。
“他過去有多長時間?”
“沒有多長時間。大概就是一頓飯的時間。”
冬生很興奮。終於有了王金生的消息了。看來,今天就能逮住他了。看來,那位白胡子老頭算的卦就是準。他想馬上去追,但一想到還不知道走了後什麼時候才能遇見人家,到那時候即使看見了王金生,也沒有力氣去抓他了。於是,他決定向老人討點吃的,然後再去追趕。
“大伯,你這裏有什麼吃的沒有?能不能讓我們吃點?”
“沒有啥現成的吃的。隻有一把掛麵。要不,我給你們下點。剛才你們說的那個人也是在我這裏吃了點掛麵走的。”
“那就太謝謝你了。”
“沒事。沒事。誰出門還背著鍋呢。”
老人向裏走去。
冬生和李鐵權隨著老人進了窯洞。
窯洞很大,足足有三間教室那麼大。窯頂也很高,足足有兩丈多。黑乎乎地,似乎已經存在了幾百年似地。在窯洞的中間,有一張矮桌,矮桌上擺滿了碗碟以及醬醋瓶。矮桌旁有幾隻黑黑的油膩的矮凳子。冬生和李鐵權無力地坐了下去。
在窯洞緊靠門口的地方有一座緊靠窯壁磊就的灶台。老人就在那裏點燃灶火,給冬生和李鐵權下麵。很快,麵就下好了。老人把麵條端了過來。
麵是用老碗盛著的。一人滿滿一大碗。
冬生接過碗一看,碗沿上滿是烏黑的手指印。他一看就惡心地想吐。但他強忍住了,饑餓還有以後不確定的行程告訴他還非吃不行。他隻好給李鐵權撥了半碗,然後調了些鹽、油潑辣子以及一點醋,就閉了眼睛吃了起來。
冬生抄了一大筷子麵條塞進嘴裏。但很快就反胃嘔了出來。他閉住嘴強壓住,艱難地咽了下去,難受得使他的眼睛湧出了眼淚。他擦了擦眼淚,這才好受了一點。他強迫自己吃完了半碗麵,把碗放在了矮桌上。
老人看見了,忙走過來,道:“我給你再盛點。還有一碗。”
冬生忙道:“謝謝你了。我吃夠了,不要了。”
於是,老人又要李鐵權的碗。李鐵權把碗遞了過去。
老人給李鐵權又撈了一大碗麵條。李鐵權簡單地調了後竟然又吃完了。
飯後,冬生在半截袖口袋裏掏錢。但一分錢也沒有摸到。這時,他才知道自己早上出發的時候,忘記了穿外罩。錢都在外罩的口袋裏。
冬生站起身,道:“對不起。我忘了拿錢了。不好意思啊。”
老人爽快地道:“吃點麵條還要什麼錢?沒事。”
“那你在。我們就走了。”冬生道。
老人把冬生他們送到了門口。
冬生他們又沿著來時的路,走出了麥田,然後順著麥田東南角的一條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下山而去。
原來以為老人所在的地方就是穀底,誰知道還僅僅是在山腰的上部。
冬生和李鐵權沿著靠山壁造就的小路艱難地下到山底。正當他們要跨過溪水向東麵的山穀前進時,他聽到有人在叫他。
“李管教。是攆犯人麼?”
這裏離藥埠頭已經一百多裏路了。是不可能有人認識冬生的。冬生驚愕地轉過頭去。在他的身後還有一個兩畝地大小的平整的穀地,裏麵是許多直徑一米左右甚至更大的圓木。一位青年男子正坐在圓木上望著自己。
冬生轉過身,向他走去。
那位男子站起身,掏出一根一塊多錢一包的綠盒金絲猴煙,遞給冬生。冬生接過來,給了李鐵權。道:“我不抽煙。”
“李管教。你把我忘了?”那位青年男子道。
冬生仔細打量著他,硬是想不起在哪裏見過他。
“那次在子午嶺林場。咱們在一起吃過一頓飯。”
“奧。想起來了。你怎麼在這裏?”冬生裝著想起來了,就道。其實,他到底沒有想起來他是誰,在哪裏見過。
“我調到張村驛林場了。這是我們的伐木工地。”那位男子又坐了下來。
“奧。我就說麼。怎麼能在這裏見到你的。”冬生忙道。
“李管教,你攆的犯人是不是瘦瘦的,高高的,還穿著他一樣的囚服?”那位男子看著李鐵權道。
“嗯。你見過了?”冬生興奮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