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6章 塵封(二)(1 / 2)

靜和纖細蒼白的手指氣的微微顫抖,她極力克製自己滿腔的仇怨,輕含諷笑道:“成王敗寇,天不幸我大祁,使國鼎易主,史筆旁落。如今,自然是由著你們信口雌黃了!還論什麼對錯是非?”

司徒逸微歎一聲,道:“司徒逸確無意冒犯,請公主息怒”。

靜和冷冷看著他坦然的神色,默然相對。

“公主所說成王敗寇或許不假,可史筆旁落卻是言過其實。縱橫千秋青史,公道自在人心。國器易姓,也不能馭改民心。是非對錯雖已逝去,卻不是誰想說如何就如何的。我司徒逸不能,昌義公主你,也不能!”

靜和冷哼一聲,垂目抿茶,似是無心應對。

司徒逸不以為意,繼而坦誠接道,“公主想必對令兄尊諡並無異議。愨惠太子,尊諡‘惠’。惠者,仁也。愛民好與曰惠,柔質慈民曰惠。我主先皇贈這個惠字於令兄,正是有感令兄的仁德。

“前塵往事,司徒逸雖未親曆,卻有耳聞。當年愨惠太子與先父隔江而峙,太子殿下憫恤生民,不願見血染江水,故而棄兵臣服。先師和長卿先生得殿下執手相托,攜數百江南士子歸楚。先師恪守愨惠太子遺誌,勉力擔荷黎民蒼生,體恤民生,終身遵循當初對太子許下到諾言。”

司徒逸說著不由頓口,一時想起恩師並嶽父覃子安毀譽參半的一世。不覺辛酸滿腔,想恩師一生身負背主忘恩的罵名,卻終身都在暗自恪守先主的遺誌。直至臨終,仍不忘諾言,諄諄托付與自己。

靜和聽他說起舊事,這其中一半她銘記在心,而另一半卻是從未聽說。不由的一絲疑惑閃過眸底。

司徒逸恰恰望見,更肯定了自己的推測,昌義公主與蘇長卿情誼匪淺,於公於私,她都更易信蘇長卿所說。而若蘇長卿有心遮瞞其中部分,昌義公主其時又已和親北狄,自不能知曉其中來龍去脈。

略微沉吟,司徒逸坦誠道:“公主出身貴胄,不惜一己終身,和親外藩。此等擔當犧牲,司徒逸十分感佩。也理解公主亡國亡家之恨。然而,大祁亡國,卻是順天意應民心。”

說著,司徒逸起身,欠身拱手一禮,接道“容司徒逸不敬,令尊祁哀帝在位一十七載,治內卻是四夷狼煙不斷,中原餓殍遍野。而令尊一心求仙問道,坐視朝政荒廢。

所謂水能載舟亦覆舟,失卻了民心,祁姓江山根基崩毀,已是積重難返。愨惠太子縱長袖善舞,卻也是回天乏術。殿下正是深知國情民心,才順勢而為,將國鼎黎民一並交托與我高祖先帝。這是何等廣博仁德之舉?

可公主卻隻聽長卿先生一麵之詞,便認定了先師率江南士子北歸是背主忘恩?卻不知,長卿先生顛倒黑白的所作所為,不過是以一己小忠禍害了天下,反違了愨惠太子仁德懷民的遺誌!”

靜和靜靜聽著,修長羽睫卻微微閃動。然而,也隻一瞬,她眼中的冷硬又回複如常。

縱使蘇長卿真如司徒逸所說,是以一己小私,衍禍天下。那他的私心,也是為了維護她祁家的江山。她肩負著兩人的意誌二十餘年,又豈是司徒逸這個晚生後輩的三言兩語能動搖的了的?

橫豎已是殉身之誌堅決,靜和蒼白唇角決然一抿,靜和清越柔和的聲音裏蘊藏著無盡的嘲諷和寒冷:“公子竟然也會說起天意民心?想不到公子這樣馬上征戰,縱橫於白骨之上的驍將,竟然也會信這些權術托詞?也真真是稀奇!”

司徒逸聽她語氣,已知她心意堅決,不覺長歎,無話可接。

靜和見他沉默,反而興起,挑釁般道:“既然公子提起天意,可知天意從來不是誰能揣測斷言的!公子口中,楚帝自是英明無匹,天命之主。可這些年,什麼帝星晦暗,祥雲北起,洛河瑞符,稚子謠讖之類,貧尼也多有耳聞。難道這‘受命於天’的楚帝,亦有不符命兆之處?”

司徒逸聽到‘受命於天’四字,心不覺一沉。

恩師臨終時最放心不下的事,便是這神出鬼沒的“傳國玉璽”。覃子安從未親見那玉璽,可他擔心,若真如蘇長卿所言,那玉璽在蘇長卿手中。借著這玉璽‘天命神受’的鬼話,隻怕又能煽起一場腥風血雨。

略略思忖,司徒逸抬眉,索性挑明道“公主所說‘受命於天’可是指那所謂傳國玉璽?”

靜和眸光一閃,深吸口氣,穩住心神,模棱兩可起來“是由如何?不是又如何?”

司徒逸淡然一笑,定定凝著她道“不論是於否,都變不天,也換不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