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秋的晨風已頗有些涼意,半山上,霧嵐還未散盡。如紗似霧,繚繞半空。
若水庵高闊莊素的山門之外,司徒逸盡免冠帶,隻著一身天青常服,負手立在道旁。他身後,是十餘個年輕精悍的白羽衛士。
嫋嫋晨鍾之後,山門才吱呀呀輕響著打開,開門的兩個女尼,抬頭迎見了司徒逸一行,愣了片刻,才上前稽首行禮。
司徒逸謙謙還禮,報上名姓,靜心等那兩個小尼入內去通報。
須臾,就見若水庵主事德寧師太,領了幾個小尼緊忙迎了出來。那師太見了司徒逸,遠遠便行起大禮參拜。
這若水庵雖是皇家觀院,可曆來卻隻有內宮妃嬪和貴宦眷屬常來常往。今日山門甫開,就聽說司徒逸在門外,且他又是極不尋常的無告而來。德寧師太一時想起,近些日子,她自那些貴眷處耳聞的種種事情,想著這狠心厲害司徒將軍猛然駕臨,不知是福是禍,心下難免揣著幾分不安。
司徒逸自然不知道她的心思,隻頷首還禮,虛扶她起身,略略敷衍了幾句,便吩咐她前麵帶路,要去拜訪靜和師。
德寧聽罷,惴惴不安的心思才鬆下幾分。靜和因身份特殊,因而她的別院中常有訪客,且訪客之中多是貴戚高宦。德寧隻當司徒逸也是來送行,不敢多問,隻引他一路向庵西的小院中去。
靜和師所居的小禪院獨立在若水外,雖亦是若水庵禪舍,卻與正院有一牆之隔。
幾人行了片刻,轉過幾道山路曲折,方才於山木掩映之中,依稀望見一座灰瓦青磚的門頭。
因天時還早,又是深山,四下裏尤其靜謐。尚隔著半射距離,已能隱約聽到那青灰牆垣內,咕咕噥噥的鴿兒叫聲和窸窣的木履走動聲。
司徒逸唇角微揚,目光無聲的落向身後的白羽衛首領。那年輕衛士一見,忙收住腳步,點了點頭,悄然退了下去。
德寧師太不敢怠慢了司徒逸,親自上前叩環叫門。
片刻,才有一個小尼依依前來,雙手開了院門,站在門縫處,不解的望向德寧師太。隻待聽罷了德寧師太的低語,那小尼才怯生生抬眼瞟向不遠處的司徒逸一行,匆忙稽首行禮,轉身入內去回報。
司徒逸就此謝過德寧師,便將她譴了回去。自己則從容的等在門外。落眼看著這個小小院門。如今,有他親自守在這裏,她是再逃不出了。
約莫過了半盞茶功夫,才見一個中年女尼緩緩出來。啟了門扉,卻是不卑不亢的望著司徒逸,微微欠身算是行禮,起身無聲向內,亦不刻意指引他。
看著她目中的怨憤,司徒逸不以為意,隻回身命隨從們留在門外,自己便隨那女尼入內。
這中年女尼,他是有過一麵之緣的。當初雲澤城奉旨迎昌義公主還朝時,她便是公主貼身的侍婢。想來,應是當初和親陪嫁的近婢了。如今,昌義公主成了靜和師,她亦隨入了空門,全心服侍在側,是個難得的忠仆。她追隨昌義公主半生,所知定然不少,自是明白司徒逸此時前來,目的不善。
清雅的正堂上,茶氣氤氳,沉香嫋嫋。
闊朗雅致的黃梨案幾之後,靜和師安然端坐。她微頷峨眉,閑抿了口茶,才抬起雙眼,十分淡淡然的掃向眼前長身而立的司徒逸道,“不知貧尼當如何稱呼閣下才合適?是我大祁的歸德將軍大公子?還是楚帝的靖國公世子?”
司徒逸抿唇淺笑,隻默然不答,欠身行了一禮,道:“昌義公主殿下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