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翀遠去夜郎迎司徒鯤的屍身,走了還不足月餘,算算時日,是無論如何都趕不回來的。他臨走時,曾百般請托他們夫婦照顧他的母親,可那老夫人還是沒能等到最疼愛的幼子回京……
覃楠兮斂住心中的遺憾,定了定神,對葉福道:“將軍應當還不知情!立刻派人去通報將軍知道。國公府裏的三公子眼下不在京城,國公府的事,便是將軍府的事!你先揀選些府裏勤快本分的人,速速派去那邊府裏,統一聽候國公府管家的調用,我隨後就到。”
葉福微微一愣,忙點頭道:“奴婢遵命!奴婢這就自帶人趕去。”
覃楠兮微微點頭,命他退下去準備。
她深知,縱然司徒逸與那老夫人不合,可這些事,無需讓下人們知道。冤家宜解,況且恩怨已隨人逝。這樣的大事,司徒逸必須以老國公長子的身份承擔起來。這樣,於司徒逸、司徒翀兄弟二人之間,於司徒逸的聲名,應當都有些益處。
覃楠兮想罷,便轉身向內,由紋兒伺候著換了素衣素裙,備了車馬匆匆趕往靖國公府。
遠遠的,就見那高闊府門上,白幔遮遍,一對兒碩大的素白燈籠,掛在門側的燈柱上。迎在風口裏,顫巍巍的抖動著。
覃楠兮由紋兒扶下車馬,剛剛踏階而上,就見一個渾身麻孝的家人迎了出來,躬身對她行了個大禮,也不言語,起身隻垂著頭,一路迎著覃楠兮入內。
國公府裏曲折悠長的甬道上,此時已是白幔紮遍,滿眼是齊整莊肅。牆根下來回奔忙的下人們,各個渾身素孝,麵目淒然。統府上下,白影攢動,可卻是井然有序,絲毫沒有無主紛亂的情形。
正滿心疑惑,就聽耳邊傳來一陣嗚咽啼哭聲,抬眼,見不遠處的西堂上,靈堂已然設下。堂裏跪著滿滿一地白衣人,都在伏地痛哭。
“這麼快入殮了?”覃楠兮看著堂內密密麻麻的白影,不覺驚住。
“小姐!”一個白衣人忽然行到她腳邊,不由分說的跪下叩起頭來。
覃楠兮連忙俯身去扶,可那人卻執意不起身,隻擔著兩汪清淚揚起了頭。
卻見那人,原是個年輕婦人,眉眼雖寡淡無奇,可覃楠兮看著卻覺出幾分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小姐,奴婢心底惦著給小姐磕個頭。可苦一直無緣,今日終於見到了小姐。就容奴婢給小姐磕個頭吧!多謝小姐救我母子性命!天大的恩德,請小姐就受了奴婢這一拜吧!”那婦人一麵泣說著,一麵又重重叩頭下去。
“救你母子?”覃楠兮愕然,她想不起自己何時救過這女子,更奇怪會在靖國公府裏遇見這樣來認恩情的人,“大嫂怕是認錯了人?”
那婦人拜罷,直起身子,搖頭道:“活命之恩,奴婢怎會認錯?若不是小姐,奴婢母子怕是早就餓死在城西若水庵外了,若不是小姐囑咐,少爺又怎會將我這個笨手笨腳的村婦收到府裏為仆?”
覃楠兮這才恍然想起,原來眼前的婦人,正是她寄住若水庵中時,救下的那對兒母子。當時,她曾拜托司徒翀給他們母子一條生路。司徒翀確實答應過她,要替他們母子尋條活路。隻是覃楠兮怎麼都沒想到,他竟然將他們母子帶到自己府中……
司徒翀從來都是這樣,隻要是她的事,他就一定會妥善的安排,做到最好,且從來不會來邀功。暗暗感激著司徒翀的所為,覃楠兮更替他揪心難過。
可憐他終究沒趕上見母親最後一麵。
“你們少爺他本就是個好人,無需我囑托,他也會施以援手的!”覃楠兮低道,哀憐的歎息聲由衷而懇切。
那婦人順著覃楠兮攙扶的手臂起身,一麵扶住她向靈堂處去,一麵低聲道:“小姐說的是,少爺是個大好人呢!隻是可憐他連番遭了這樣的喪難,如今全似是變了個人,整日一言不發,就是老夫人的大事,少爺也隻是吩咐了照程式行儀,他自己自昨夜就枯跪在靈前,至今未起身呢!”
“他,他在府中?”覃楠兮驚道,“他不是去……”
“是呢,也不知為何,少爺一個人就回來了,說是前天夜裏就回到了城外,昨兒一早開了城門才回到府中的。見了老夫人,母子兩個抱頭痛哭了大半日,後半夜裏,老夫人就…..就歿了!”
覃楠兮聽的震驚不已,愣了許久,才低聲對那婦人吩咐道:“請大嫂代為通傳,就說,就說覃楠兮前來吊唁。”
“奴婢遵命,小姐稍侯,奴婢這就去通報少爺!”那婦人說著躬身退了下去。覃楠兮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心潮難平。
她終究還是以覃楠兮的身份,而非司徒逸妻子、他的大嫂的身份與他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