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8章 初罅(1 / 2)

燈下,一團暗影隨著夜風時而躍動,連帶著微弱的燭光搖曳不停。

覃楠兮像尊蠟人般,蒼白僵直的坐在案邊。她平攤的掌心裏,捧著枚小小的箭簇。一旁的厚絨毯上,那個被閣頂處的書卷帶下的小錦匣,正空張著大口,傾翻著。

精巧的小箭簇,是用上好的寒鐵鍛造,雪冷的銳尖,三棱的柱麵,還有殘酷的倒鉤。輕巧的仿佛羽毛,卻也沉重的猶如回憶。

箭尖上的血跡,早已拭盡,可覃楠兮似乎仍能聞到微弱的腥氣,輕飄飄的繞在鼻尖上,就像是莫丹不瞑的冤魂,正猙獰著麵目,敲碎了她暗潮湧動的平靜。

覃楠兮落目望著掌心裏那小巧寒戾的光芒,心仿佛墜入淵底的寒潭。她險些忘記了,這枚箭簇曾日夜不離他的掌心。不知何時,他悄然將它隱匿了,也再不提起一個字,就如同他真的忘了,正是這枚箭簇,射穿了莫丹胸膛;真的忘了,躲在那陣箭雨背後下令的,正是她的親哥哥覃楠甫。

昨日,柳七鄭重的說了許多許多,她原不想置心細想的,可是凝著掌心裏的箭簇,卻不由細細回想起來。

柳七說:“除非夫人能勸將軍離開長安,否則,隻怕終究有一天,夫人會左右為難。到時,親夫,親兄之間,夫人要如何抉擇?…….”

柳七說“牧雲手中握有密旨一事,真假難辨。覃大人是他內兄,原該避嫌,可他偏偏請覃大人為證?這到底為什麼?…….”

柳七說:“牧雲生性曠達,恩怨分明。對名利富貴從來嗤之以鼻,終生所重者,唯‘情義’二字!他為報狄人滅族之仇,不惜苦戍北地寒疆十多年,為報令尊師恩,甘願助你抗旨逃婚。他這樣一個人,如今明知在上性狹多疑,卻一反尋常,戀棧起長安著個名利場來?緣何為此?……”

柳七的這些話,句句有所指,字字有根據。此時想起,再見掌心裏箭簇的寒光。仿佛利刃,一遍遍割在覃楠兮心上。

她忍痛閉起雙眼,司徒逸那雙似乎永遠滿含笑意的眼睛,清晰的幻在眼前。那琥珀般的眸底,總是沁著她的身影笑靨。然而不知從何時起,他眼底最深處,卻多了一抹她看不透的閃躲和愧疚……

正望著掌心的箭簇出神。猛然聽到外間的房門輕響。“楠兮!”司徒逸的輕喚聲,清晰的傳來。司徒逸的聲音裏,透著濃濃的疲憊。連夜突審張兔兒,查抄玉雪堂,再回宮請罪,折騰了整整兩天兩夜。漏液回歸,他一心隻想守在她安恬的氣息裏,好好歇歇。

覃楠兮聽到他的聲音,周身一震,仿佛從惡夢中驚醒一般。緊繃的心弦,也忽然鬆軟。禁不住滿心的欣喜,旋身匆匆迎了出去。

“逸哥哥,你怎麼才回來?”她清泠泠的話音尚未落地,人已紮入他懷裏。

司徒逸微怔,立刻環緊了懷裏的寶貝。整顆心也頃刻就沉淪在蜜裏。他輕撫著她單薄的背脊,低頭溫柔道,“事多又雜亂,耽擱了。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回來了嗎。”

覃楠兮將臉兒埋在在他頸彎裏,任由他微染塵汙的錦袍吸幹她的淚,半晌才止住輕咽,微嗔起來:“逸哥哥也不知派個人來回個話兒的。害的我在家裏憑空擔著心。這麼大的事,整個長安城都沸了。各府的大人們,多少還有些口信帶了出來,偏你這個風口浪尖上的大將軍,竟是一個字都沒有!”

司徒逸也不回答,鬆開右手捧著她的臉,輕輕撫去她眼角的淚珠兒,凝望著她的眼裏,笑意越來越濃,越來越甜,許久,他才滿足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小別勝新婚?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