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楠兮被他看的微窘,低頭避過他灼人的目光,喃喃道:“不知你在胡說些什麼?”
司徒逸雙臂微收,又將她攏緊到懷心處,笑道:“這可不是胡說!楠兮極少如此表露心意。仔細回想,這幾年,似乎也隻有前次出征前,有過一次呢!”
覃楠兮頰飛赧紅,抿嘴淺笑不語。細細回想,她果真是很少表露心意的。或許是情到深處,反而清淺了。亦或許是她生性沉靜,那份入骨的相思,在她心底,亦在眼中,卻偏偏極少在尋常相處中表露。
“這樣的小別之甜,真是醉透人心呢!可是,還真讓人兩難!”
司徒逸溫柔的聲音,軟軟繚繞在耳梢上,覃楠兮忍住笑,仰首看著他詰道:“逸哥哥不是自幼不曾醉過?怎會又這樣輕易就會醉透了心?”
司徒逸唇角深揚,伏在她耳邊低道:“酒不醉人,人自醉。是我甘心沉醉,長醉不醒才好呢!“
覃楠兮微微閃躲,額角抵在他頷下密密細細的胡茬上,笑嗔他:“都說醉了,還哪裏來什麼兩難,就會甜言蜜語!”
司徒逸認真道:“怎麼不兩難?你在家中,我是真心不願離開半步的。可我不離開,就看不到楠兮像這樣戀我。可不是兩難?”
覃楠兮撲哧一笑,環在他腰際的雙手不由收緊。
忽然,掌心裏,一陣厲烈的銳痛,自指尖上直竄入心底。恍如靜夜的驚雷,震醒安恬的迷夢。仍捏在她掌心裏的那枚小箭簇,刺破了她的指尖。那疼痛讓她緊攥著司徒逸後襟的手心,也不由鬆脫開來。方才被欣喜衝走的疑惑,又像夜霧一般漫開在心間。她眼中甜暖的笑意也無聲的散盡了。
覃楠兮悄然將小箭簇收進袖中,抬手攏了攏耳邊的散碎頭發,微微推開了司徒逸。
司徒逸疲累已極,又滿心甜蜜,也不做他想,隻當她是在催促自己去沐洗。戀戀不舍的鬆手放開她,才轉身自去寬衣。
乘著他沐浴,覃楠兮悄然回到房中,把袖中藏起的那枚小箭簇重新放回錦匣,又如先前一般,將小匣子高高架置在閣內十分不顯眼的地方,才轉身向一旁的浴室去。
司徒逸半靠在白玉池畔,古銅雕鑄般的肩背半露在池外。深褐的長發隨意披散著,沾透了溫水,濕嗒嗒的抿成一縷一縷,四散在肩背上,頸彎裏。
覃楠兮站在氤氳的水霧裏,看了許久,才緩緩靠了上去,坐在池畔。她輕輕攏起他的長發,手指微彎成淺弧,指尖柔柔的穿進發絲裏,輕柔的反複按摩著。
司徒逸閉著雙眼,沉浸在這難得的安閑幸福裏。慵懶的身子像酥碎了骨頭一般,索性一歪,就將濕漉漉的腦袋靠在了她身上,低低笑道:“楠兮,隻要有你,我再無他求。”
覃楠兮水霧朦朧的眼底波光一閃,手下更溫柔了幾分,抿嘴淺笑,沉默了片刻,才軟軟懇求道:“既然如此,不如,逸哥哥就帶著楠兮離開長安吧?”
司徒逸舒展的眉宇忽然一跳,滿足的笑意緩緩散盡,許久,他才睜開微眯的眼睛,凝著覃楠兮,緩緩的搖了搖頭,不忍一般低聲道“楠兮,對不起。”
這個回答,覃楠兮毫不意外,卻分外傷心。她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那星辰般的眸子深處,她參不透的那一抹愧疚,又閃爍而過。這句“對不起”,到底是為了什麼而起?
覃楠兮凝著他,抿唇不語,隻輕輕搖了搖頭。心底裏,卻仿佛裂開了小小一罅。雖極微末,可卻真實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