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江昱辰的身邊?
遲暮目光越過江舟,落在窗外,夕陽的餘暉正好在窗沿處折射出一疊七彩的影子。他抬手,有些無奈地抓了抓前額的頭發,搖搖頭。
江舟道:“你拒絕,是因為不愛他了嗎。”
遲暮笑了笑,“愛?這真是個玄妙的東西,我快三十歲了,都沒弄懂到底什麼才是愛。”
“我快五十歲了,也沒弄懂。”江舟低語道,“可能我這次過來真的很冒昧,要是給你帶來了困擾的話,先說聲對不起,請體諒一個母親想為自己孩子分擔些煩惱的心情。”
“我這麼說不太禮貌,但是如果江昱辰真的如你所說想要挽回,那麼此刻坐在這裏的會是他,而不是你。”遲暮直言道:“我承認我對他的感情一直都在,我不是一個小氣的人,也沒有什麼偏執的想法,隻是當初我和他會分開,最大的原因不是外力介入,而是雙方的不契合。”頓了頓,他又說:“實不相瞞,江昱辰問你的那個問題我也困擾了很久,到底要怎麼做,才能既不傷害別人,又保護了自己。或許我和江昱辰本質上都是一類人,既想擁有,骨子裏又在害怕,兩個人在患得患失之間,是不可能圓滿的。”
江舟歎了口氣,“像你們這種無論什麼事都考慮得如此長遠的人,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她起身準備離開,遲暮送他到門口,出去前,她又轉過身來,“剛才有一點你誤會了,昱辰他沒來找你,並不是無心挽回,他說半年多來一直在給你寄信,但是你一封也沒回過,他想你應該是不願意再看見他。”
“信?”遲暮愣了愣,“我沒有收到過什麼信。”
江舟露出疑惑的表情,“他說他寫了很多,你難道一封都沒有收到?”
“一封都沒有,再說,他明明有我的電子信箱,這年頭誰還用筆寫信。”遲暮自嘲道:“沒準這是他給自己編造的一個逃避的借口而已。”
江舟含蓄地笑了,不再言語。
遲暮目送她進了電梯,回到辦公室繼續工作,可腦子裏揮之不去的就是江舟留下的那句話:他半年多來一直在給你寄信,但是你一封也沒回過。
遲暮仔細回憶過去半年來收到的所有信件,確實沒有一封來自江昱辰,那一個下午他的工作效率為零,想找些事情做趕跑腦子裏的念頭,又什麼都做不好。
下班後,遲暮以極快的速度回家,把信箱裏的各種信函和廣告單全部翻出來一封一封找,果然沒有,他又打開電腦查看電子信箱,還是一封都沒有,就在他快要放棄這個驚天大謎團的時候,腦子裏忽然靈光一閃。
半年前。
他飛快地拿上鑰匙出門,開車回到了自己原來租住的地方,那個安靜的小區。門口影碟店的大嬸看到許久未見的遲暮,熟絡地湊上去想要嘮嗑,結果一眨眼的功夫,眼裏隻餘了一個急速奔跑的背影。
邊喘氣邊敲開房東門的時候,遲暮一顆心在胸膛裏咚咚跳個不停。
果然,房東開門看見是他,什麼都沒說,轉身從屋子裏抱出一個鞋盒。
“從你搬走之後不久,就一封接一封地來,我又不知道你搬到哪裏去了,隻好先幫你收著。”房東嗬嗬直笑,“你回去好好看看吧,別丟了什麼貴重東西,還有記得通知寄信那邊把地址改了,這房子沒準下次又租給誰,別人可不見得會幫忙收信。”
遲暮謝過房東,抱著那個鞋盒回到車裏,打開盒蓋,裏麵果然躺著厚厚一疊信封,按收件時間從上往下排著,差不多裝滿了整個盒子。
做了半天思想準備,遲暮拿起第一封信。
信封上漂亮的花寫體出自江昱辰無疑,可拆開後,裏麵除了一張空白的信紙,什麼也沒寫。
遲暮把那張信紙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確認上邊一個字沒有,又拆開第二封。
這次信紙上有東西了,一個詞,“ello”。
一瞬間遲暮真以為江昱辰是在給他開個低級玩笑。
第三封信被拆開,裏麵終於出現了一句完整的話:“紐約今天下雪了,很美。”
遲暮一封接一封地往下看,所有信的內容都是千篇一律,要麼是空白的信紙,要麼就是單個的詞或句,而且內容不是什麼“天晴了”就是“下雨了”。遲暮不相信江昱辰費那麼大功夫花那麼多郵費寄了這麼多信給他,就是為了聊天,名副其實地聊“天”,所有信紙堆在一起,幾乎都要把所有關於天的話題聊完了。
直到最後一封信。
這與其說是封信,還不如說是個包裹,用膠布細心包好,占了鞋盒裏大半的體積。包裹上郵費的一欄填著“20美金”,可笑的是這二十美金的數額居然全部貼的郵票,花花綠綠的各式郵票幾乎貼滿了包裹的正麵。
拆開後,裏麵是一個真空密封起來的蛋糕盒,還附了張小紙條,盒子裏裝著已經起了黴菌的提拉米蘇蛋糕,而紙條上記載的,是蛋糕製作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