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的話讓遲暮突然停住套外套的動作,他轉過頭,認真地對陳母一字一頓道:“阿姨,同性戀並不是歪門邪道。”
此時說這種話非常不應景,但遲暮還是說出來了,隻因為心底的不服氣。陳父眉頭一下子就皺了起來,他壓著聲音,怒氣森然道:“你說什麼?”
“我說,同性戀並不是歪門邪道,一個人性取向如何的決定因素在基因,不是想如何就如何。”遲暮此時心中倒沒有剛才那份驚恐了,他望著眼前的老人平靜了許多,“或許在你們眼裏男人喜歡男人是天理不容的事情,但是不管你們怎麼說,這和所謂的歪門邪道沒有半點關係,它隻是人的一種本能而已……”
遲暮話還未說話,陳父忽然抽出身邊警衛別在腰間的警棍朝就朝他砸過來,刹那間陳禹鋒隻來得及伸手擋那麼一下,警棍擦著遲暮額角飛過去,嘩啦一下,打碎了床頭的壁燈。
“滾出去!不要讓我說第二遍!”陳父這一聲吼得毫不留情。
遲暮愣了一會,才察覺額頭有火辣的痛感,他用手捂住,急急朝外走。
手臂卻被陳禹鋒拽住。
“別走。”陳禹鋒臉上表情痛苦又關切,“我看看你的傷。”
“混賬,放手!”陳父又抽出了另一根警棍,“你非要逼著我這個老頭子動手是不是!”
遲暮默默對陳禹鋒搖了搖頭,甩開他,快步走出房間。出門之後,他才將一直按在額頭上的手落下來,掌心一攤豔紅色的血跡十分明顯,又有溫熱的感覺順著臉頰往下滑,他趕緊從口袋裏翻出包紙巾,哆哆嗦嗦抽出幾張,捂上額角。
這附近沒有大型醫院,小診所不可靠,遲暮在街邊攔了幾輛出租,可惜司機一看見他臉上在流血,沒有一個願意載他,這年頭的社會風氣就是怕惹禍上身,遲暮也理解那些司機的心理難處,可也不能一直讓傷口的血這麼流著,雖然看不見傷口大小,隻從痛感上判斷,遲暮也能估計出這口子十有**是要縫針的,隻能上醫院處理。
又被一輛出租毫不留情推拒掉後,遲暮索性放棄,想打電話找莫漣,又可悲地發現,下來得太急,手機還丟在屋子裏。
他餘下的一隻手順便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口袋都摸索一通,除了褲包裏有張一百元的鈔票,再沒別的東西。
遲暮歎了口氣,這種孤立無援的狀況很容易就能將人逼入死角,一百塊錢就算他趕到醫院,除了掛個號估計也幹不了什麼,他輕歎一聲,順著路朝記憶中的公交車站走去,為今之計隻有先回之前的住處再作打算。
走了沒兩步,他覺得背心隱隱發燙,回頭去看,背後又空無一人,確切的說,現在才剛天亮,整條路上除了來往的車流根本看不到一個行人。
他以為是自己多心了,繼續朝前走,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開到他身邊,落下窗戶。
遲暮餘光瞟到開車的是個戴墨鏡的男人,以為是要找他問路的,忙擺擺手示意自己不方便,結果在看清那人的臉後,他表情頓時僵住,步子也邁不動了。
開車的人竟然是江昱辰。
在過去的那些日子裏,遲暮不是沒幻想過有一天能與他重逢,不過想象中的場景大多是在機場或者咖啡廳,兩人要麼拉著行李點頭微笑說一聲你好,要麼端著咖啡互說一聲好巧,就像普通老朋友偶遇之後打招呼一樣,而不是現在這般,一個衣衫不整滿臉是血急得滿大街找醫院,一個坐在車裏看稀有動物一般看著他,眉頭還皺得像個苦疙瘩。
遲暮腦子裏的開場白從“你好”滑到“好久不見”再滑到“你怎麼會在這裏”,最後憋出口的竟然是一句,“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