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行在山野間,多有蛇蟲鼠蟻的騷擾,但是比起世間的惡人來說卻又太好對付了。憑著張無忌的草藥知識,還是找著了克製毒物的辦法,這樣說來卻又比時刻擔心安全問題輕鬆多了。或者人心真是世界上最難防的東西吧。

行行重行行,漫歌荒野裏。

“總有雲開日出時候,萬丈陽光照亮你我……”楊不悔坐在湖邊,一搖一晃地濯足嬉戲。不遠處,張無忌正挽著褲腿在小溪裏抓魚。兩人身上的幹糧牛肉早就空空如洗,多是張無忌抓些野味充饑。雖然楊不悔身上帶著錢物,但這荒山野嶺裏卻是無用武之地,而在市鎮上又怕財一露白便遭洗劫,反而惹上殺生之禍。楊不悔這是第一次嚐到有錢也沒法用的苦滋味。

“不悔妹妹,你唱的歌真好聽。”張無忌抬起頭說。不悔妹妹唱的山歌自己從來沒有聽過,有些時候柔柔軟軟的,像這首《一剪梅》,有些時候快得連詞都聽不清楚,想起幾天在樹上朝山豬扔石頭唱的《雙截棍》。

“哼哼哈嘻,快使用雙截棍,哼哼哈嘻……啊,抓到了,不悔妹妹,生火生火。”張無忌嚎叫著,手裏抱著尺把長的草魚。

雖然魚是白味的,但兩人還是吃的津津有味。

“昨天說到哪兒了?”楊不悔擦擦嘴,一般都是她吃完了,張無忌的食物還在架子上烤著。而這個時候,就是楊不悔說書時間。

“昨天講的是連雲寨大當家邊境抗遼的故事,你剛剛開了個頭,正講到戚大當家得到神兵逆水寒。好男兒自當征戰沙場,保家衛國。”張無忌一邊翻著魚,一邊眼睛發亮地說。

“好吧,接下來就是曆史性的一夜,旗亭酒肆意亂情迷惺惺相惜。”楊不悔飛快地說著,一邊瞧瞧張無忌的臉色,見他似乎沒有聽清自己說的,然後才開始正經說起書來:“說那顧惜朝,本是驚才絕豔,天縱奇才,奈何卿本佳人,可歎天道不公……”

張無忌暈暈乎乎地聽楊不悔口沫橫飛地忽悠著,滿腦子都是顧惜朝如何如何厲害,如何如何奪目,如何如何身世堪憐,如何如何襟抱未開,如何如何癡情萬分,如何如何沉淪苦海。說到激動處,楊不悔更是縱情高歌:

“一舞夕照爭輝逆水寒,

看黃沙掩不住風雅淡。

繁華三千東逝荒月望城邊

幾曾相失命甚一絲懸,

攜手何懼地誅天也欲滅。

傲視凡塵間,

為情不羨仙。”(羊皮為裘《月荒邊城》)

張無忌如墜五裏霧裏,迷迷糊糊地問道:“不是在講戚大當家嗎,怎麼又變成顧惜朝了?還有顧惜朝不是千裏追殺戚少商,搞得連雲寨兄弟死傷無數,怎麼兩人又好像好得很古怪,還雙劍合璧對付九幽?”

“沒錯啊,是千裏追戚啊,最後不是追到了嗎?”楊不悔理所當然地說,“這告訴我們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往往表麵上仇恨對方或是有著千萬理由來讓彼此勢不兩立的人其實是一對。”

“我怎麼聽著不對勁。”張無忌總覺得楊不悔有些言外之意自己沒有領會到,她幹嘛老把兩個大男人說成一對,息紅淚傅晚晴哪兒去了,更奇怪的是自己居然還聽得心有戚戚。

啊呸呸,什麼心有戚戚,不悔妹妹又用那種似笑非笑讓人毛骨悚然的目光看著我了。

“不悔妹妹,今天就講到這兒吧,你還是唱隻曲兒來聽聽。”真怕她追問宋青書和我關係怎麼樣雲雲的,除了唱歌隻有睡覺的時候不悔妹妹看上去像個無害的小女孩。

“當歲月的流水唱著悲壯的歌

人的一生能有多少愛恨因果

人這輩子也許是條平靜的河

能沉靜的浪花有幾朵

當光陰在你臉上匆匆趟過

你的額頭能寫下多少坎坷

誰不曾一意孤行怒發衝冠過

怕隻怕沒了那份執著

無論是你是他還是我

還不是匆匆的一個過客

愛也好恨也罷來世再說

何必介意那麼多

無論是名是利是誘惑

還不是浮雲一般散落

生也好死也罷今生坦蕩

自有豪情英雄是我”

楊不悔現在已經是無聊到了極致,她以前從來沒有發現過自己有話嘮的潛質,現在倒是被開發出來了。兩人趕路,往往是一連幾天都遇不到一個活人,走的又盡是些僻靜山路,若是不用人聲把周圍那些讓人想象聯翩的古怪聲音蓋過,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楊不悔早就因為每日擔驚受怕變得神經衰弱了。說到底她前世不過是小白領,雖然愛好登山,但每次進山裏都是在裝備齊全人手充足的情況,不會如現在一般隨時碰見山野橫屍,或是遭遇餓狼野豬。

兩個小孩沿途風霜饑寒之苦,說之不盡。幸好兩人的父母都是武學名家,先天體質壯健,小小孩童長途跋涉,居然沒有生病,便有輕微風寒,張無忌采些草藥,隨手便給治好了。但兩人每日行行歇歇,最多也不過走上二三十裏,行了十五六天,方到河南省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