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麥噶,果然豬都不會腦筋急轉彎。楊不悔畏畏縮縮地站在張無忌身後,一隻手拉著他的一擺,另一隻手卻悄悄探入懷中。

金花婆婆左手一掠,已將張無忌的雙手握在掌裏。隻聽得骨節格格作響,張無忌雙手痛得幾欲暈去,又覺一股透骨冰涼的寒氣,從雙手傳到胸口,這寒氣和玄冥神掌又有不同,但一樣的難熬難當,金花婆婆柔聲道:“乖孩子,好孩兒,你將謝遜的所在說出來,婆婆會醫好你的寒毒,再傳你一身天下無敵的功夫。”

張無忌隻痛得涕淚交流,昂然道:“我父母寧可性命不要,也不肯泄露朋友的行藏。金花婆婆,你瞧我是出賣父母之人麼?”張無忌痛苦的顫抖似乎傳到了楊不悔身上,她咬緊牙關,死死的埋下頭,不敢讓金花婆婆看見自己此時的目光。

金花婆婆微笑道:“很好,很好!你爹爹呢?他在不在這裏?”潛運內勁,箍在張無忌手上猶似鐵圈般的手指又收緊幾分。

再近一點,隻要你再近一點。

“婆婆,你乃是武林前輩,何故為難小孩兒家?”紀曉芙高聲叫道。

張無忌大聲道:“你為甚麼不在我耳朵中灌水銀?為甚麼不喂我吞鋼針、吞水蛭?四年之前,我還隻是個小孩子的時候,便不怕那惡人的諸般惡刑,今日長大了,難道反而越來越不長進了?”

金花婆婆哈哈大笑,似是瞧著張無忌倔強的模樣十分有趣,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朝張無忌靠了靠進,說道:“你自以為是個大人,不是小孩了,哈哈,哈哈……”

一擊必殺。

她笑了幾聲,正欲放開張無忌的手,忽然一道銀光從張無忌身後射出,如飛撲的流星穿過她的肩胛骨,頓時麻癢刺痛,整隻右臂已經失去了知覺。

張無忌急急忙忙收回手,他手腕以至手指尖已全成紫黑之色。但他卻沒顧得上去察看,而是緊緊抱住楊不悔,遠離已經半攤在地的金花婆婆。

“這是什麼暗器?”金花婆婆麵容扭曲,額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殷離連忙扶住她的身子,帶著哭音囁嚅著詢問。

楊不悔張著一雙烏溜的的大眼睛,繞過金花婆婆跑到母親身邊,手裏捏著銀針在紀曉芙身上一陣摸索,紮了幾下,紀曉芙便恢複了行動。

“小娃娃,我倒還是小看了你。”金花婆婆忍痛道。

“毒蠍粉三錢,赤蛛卵七顆,天仙子兩錢,川烏頭三錢……”啪啪爆出一串中藥名,楊不悔補充道:“三個時辰內如不解毒,毒入心脈,功力盡失。”

“好,算我看走眼了,想不到老婆子終日打鳥今日反被雁啄。”金花婆婆鐵青著臉,也有可能是中毒的過,掙紮著站起來,不敢耽誤立刻離開。

“不悔妹妹,你剛剛報給她的可都是些大毒之物。”張無忌說。

“王難姑的《毒經》上就是這麼寫的。”楊不悔一副“我是依書直說”的樣子。

“不悔妹妹,方圓數十裏隻有蝶穀裏才能找齊你說的那些藥。”張無忌頭皮發麻地說。

“蟒蛇和豺狼,誰死誰活都與我無幹,”楊不悔忽然像想到了什麼,“那個姐姐不會有事,她的爹爹是明教中人。”而且還是你舅舅。

“休要廢話。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楊不悔抓著母親的手,擔憂地看了一眼丁敏君逃離的方向。

人,往往是怕什麼來什麼。

三人還未走出女山湖,紀曉芙便發現了峨嵋派的暗號,緊接著就是悉悉索索的人聲。楊不悔死死抓住紀曉芙的手,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把她朝山上拽。張無忌一邊驚惶地回望,一邊不解於紀姑姑和不悔妹妹蒼白的臉色。

紀曉芙驚魂不定,望著女兒同樣驚慌失措的小臉,隻是片刻就在心中做出了決定。在這異常緊張的時刻,她竟然安定下來,似乎因了心中的決定而變得了無牽掛,又或者是因為擔負著讓女兒回到生父身邊的重責而變得無比堅強。

紀曉芙鄭重地朝張無忌拜了拜,一旁的楊不悔似乎已經有些了解母親的心思而臉色越發蒼白。紀曉芙道:“無忌,你我相處時日不多,但交淺言深。你年紀雖小,我知你是極重承諾可信任的人,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紀姑姑請說,無論多麼困難,無忌拚盡全力也會做到。”張無忌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壓抑而變得格外鄭重。

“媽媽……”楊不悔想說話卻被紀曉芙點了穴道,她被母親出人意料的舉動驚得愣住了。

“無忌,我希望你能把不悔送到她親生爹爹楊逍身邊。她爹爹名叫楊逍,是明教中的光明左使者,住在昆侖山的坐忘峰中。”說到楊逍的身份紀曉芙有些遲疑,但還是如實相告。

“我……答應你,我一定會將不會妹妹安全送到她爹爹那兒去。”張無忌也有些遲疑,太師父千叮萬囑叫他不要和明教扯上關係,但現下卻不得不為之。瞧了瞧楊不悔稚嫩的臉,張無忌許下了諾言。

“謝謝你……無忌……不悔的脖子上掛著一塊令牌,可以憑此與楊逍相認,但切忌沒有遇到他之前可千萬別露了口風。”紀曉芙叮囑道,拍了拍張無忌的肩膀,又輕輕撫摸上了楊不悔的頭。

楊不悔眼裏已經噙滿了淚水,雖然她身體不能動不能言語,但嘴巴卻可以做出口型。無聲的吼叫,近在咫尺卻仿若遠隔天涯的悲痛,一瞬間讓楊不悔有種心都被掏空了的鈍痛。

媽媽,媽媽,我們可以逃的,逃到天涯海角,我不再逼你去找爹爹了,不再自作聰明,我們兩個可以活得好好的,像過去一樣,我甚至可以假裝自己屬於這裏,不再想著要找到回家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