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又要征兵了。
這個消息在小王村這樣安寧的地方不啻於一個炸彈,一下子就讓整個村子沸騰起來。
征兵,和民國時抓壯丁充數沒有區別,甚至更為殘酷。抓去的百姓大多進了打仗的先頭部隊,兵器破爛,物資缺乏,每個月二十文錢,家裏人拿到手的卻被克扣的隻剩幾文。這些人基本上就是炮灰,有去無回,能完好無缺回來的少之又少。
雖然現在衙門裏還沒有告示出來,但征兵的消息已經不脛而走,鬧得附近幾個大縣人心惶惶。家中有錢的自然是拿錢買替身,而老老實實種地的人往往隻能被登記在冊,送往前線。走的都是壯年,沒有了主要勞動力,家裏就剩下孤兒寡母,還要憂心稅收,每次征兵家破人亡的比比皆是。
這就是亂世。
楊不悔借住的朱氏一家亦是愁容滿麵,朱大叔雖然年過不惑,但身強體健,按照以往朝廷征兵的條件,從十五到五十的男子皆在此列,怎麼能不叫人憂心忡忡?
對於朱大叔朱大娘的擔憂,楊不悔毫無辦法,她除了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外隻能盡量不讓朱大娘操心,不給家裏添麻煩。朱氏夫婦對小不悔的懂事看在眼裏,心中甚是欣慰。
村長組織了幾個為人機靈同時識字的年輕後生,隔幾日便上縣衙去打聽一下消息,其餘人家能不外出就絕不外出,小商小販的活動也停了下來,五日一次的趕集也沒有人去了。苛政猛於虎,家家戶戶的老百姓都如臨大敵,生怕家裏的男人出去就被抓了個正著。
舉人老爺的家學也停辦了,王舉人的長子年滿十五,剛好在征兵的範圍之內,王舉人也忙著上下打點,看能不能找人代替。
一向調皮搗蛋的郭開也愁眉苦臉起來,他爹是個鐵匠,眾所周知,鐵匠是征兵的必然人選,無論如何也躲不過去。這小子現在時整天想著打鳥叉魚,變著法給郭老爹吃好的。
“野丫頭,你看。”郭開遞給楊不悔一條碎布,上書四個字:濠州大危。
楊不悔嚇了一跳,連忙問開開這布條是哪兒得來的,郭開說是綁在打下來的鴿子腿上的。
不知道哪個家夥的飛鴿傳書,被開開半路攔截,進了五髒廟。這下闖禍了。
楊不悔當機立斷,把這條密信付之一炬。傳這消息的人若是謹慎也不會讓條鴿子帶消息了,肯定還有其他的途徑,若是個二百五,那和他聯係的人也好不到哪去,早晚都是個死。這東西留著,被人看見了,開開是說不清了,還會連累整個村子的人。
楊不悔還不至於熱血到要把這消息接著傳出去,總共四個字,誰知道傳信的人想說什麼,想說給誰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楊不悔現在隻想安安生生地等著拿素未謀麵的娘親紀女俠來接自己。
第二天,郭開找到楊不悔,說是把這事情給他師父說了,師父答應給他善後。聽得楊不悔心驚肉跳,心想這開開的神秘師父到底是何方神聖,輕飄飄地就答應了善後。
“野丫頭,師父說要帶我回山上去修行,可我舍不得我爹,也舍不得你。”郭開說。
“你知道你師父是幹什麼的嗎?你爹知道你師父的事嗎?”楊不悔問,說實話不知道為什麼她對開開這個師父半點好感也無。
“我爹還不知道,師父說了不讓告訴別人。”郭開悶聲悶氣地說。
那你還告訴我,萬一你那師父殺我滅口怎麼辦!楊不悔白了郭開一眼。誰知道這些行走江湖的怪客們有什麼怪脾氣,一言不合動輒殺人那是家常便飯,誰叫這是本武俠小說呢。正史上朝廷對刀具是有管製的,非法集會也是要記錄在案的。
楊不悔再一次歎氣,怎麼自己就沒穿到個和平時代,偏偏是亂世,還是個戰火不斷江湖紛爭連連的亂世。
“那你是怎麼個想法?”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楊不悔也不好多說,特別她現在才五六歲,再早熟也不至於有幫別人的人生拿主意的魄力。古代女子十三四歲就嫁人了,男孩子十二三歲當家的也屬正常,郭開現在也差不多十歲左右,若不是現在被征兵鬧得人心惶惶,郭鐵匠估計該把他送到縣裏當學徒工了,這是這個時代不想一輩子務農也不想賣身為奴的大部分農家人的想法。
“我……我舍不得你們。”半晌,郭開就憋出了一句廢話。楊不悔真想狠狠地給他一個暴栗,看能不能把他打開竅。
“你是想跟著你師父走還是不想?如果想,那你就得征求郭大叔的意見,早早做好出行的準備;若是不想,你打算好以後做什麼了嗎,是跟著郭大叔學打鐵還是到縣城裏當跑堂。郭大叔身體又不好,他就指望著你這個兒子養老呢!”郭開被楊不悔連珠炮似的話問得一愣一愣,半天沒接上話。
郭開訥訥地說:“不兒,你想的真多。”
對牛彈琴!事實證明,郭開是個正常的十歲小正太,除了性格調皮一點好動一點鬼主意多一點,基本上還在兒童範圍,遠不是可以和楊不悔這個二世為人的偽蘿莉相比的。
兩人又閑話多時,直到夕陽西下,倦鳥歸巢,才結伴回家。